碰上她清醒的时刻,他们就像以往一样谈天,说风物,说人情。她精力不济,没有力气说话,他就弹琵琶给她听。如果她在沉睡,他便在房中默默呆一会儿再离开。
他的琵琶弹得不错,弹起来的样子也好看,那段时间她并不算太过难熬。
难熬的是他离开长安那三年,苏州知州苏长耀突发急症故去,苏松雨作为他唯一的孩子,必须回苏州丁忧三年。
那三年,他们没有见面。
他不能离开苏州,她因为疾病也不能远行,但他们时常有书信往来,在信中对彼此问候关怀。
在夏天,他寄来太湖中生长的荷花花瓣,将其风干后在上面题了一首诗。秋天,他收集西山银杏金黄色的叶片,她拆开信件,洒落一地的便是姑苏的秋意了。
她为这些不动声色的温柔而失神,如果说她不能感受到其中的爱意,那一定是说谎。
但那又怎么样?她的确熬过了这一个寒冬,但下一个、再下一个呢。她已经接收到了自己身体发出的讯号,那并不是什么吉兆。
于是她始终缄默,直到元化十六年,苏松雨又来了长安,重新入了光禄寺,他先前的职位竟一直未被替补。
真是意外,他不止一次对她说过不喜欢长安,她也以为他去了苏州就不会再回来,但他还是回来了,她想她知道原因,那并不难猜到。
元化十六年,苏松雨二十三,诸青二十六,他们依然是朋友,偶尔见面,偶尔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