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央:“……”
褚怿捧着她脸颊,粗粝的大拇指指腹抚过她眼睑下的泪痕,耐心开导:“皇后即便诞下龙子,想要危及赵彭的地位,也仍需步步为营,何况眼下把持朝政大权的人并非范申,而是一贯愿为武将发声的吴大人。官家至今尚未确立储君,原因无外乎两点,其一,官家自认仍值壮年,并不急于立嗣;其二,赵彭年少功薄,暂不具备东宫之能。不过,以这半年来官家给赵彭分派的任务看,他是有把赵彭当做储君来栽培的,不然,殿选、接待辽使、监审金坡关等诸多要事,都不必由赵彭出面。更何况……”
容央心头一紧:“更何况什么?”
褚怿看着她这副紧张样儿,笑:“更何况,你们是先皇后留给官家唯二之念想,官家不忍心苛待你,又忍心苛待赵彭吗?”
容央蹙眉:“他自幼就没我招爹爹喜欢的。”
褚怿啼笑皆非,心道于男人而言,哪个又能讨喜过你,但话毕竟不能这么讲,遂沉默。
容央定睛看他:“你不知道吕氏的手段,她太了解爹爹,也太心狠了。”
为坐上凤位,她可以毅然决然地舍弃贤懿,谁又知道为了日后的太后之位,她能疯狂到什么程度?
“东宫之位,关乎大鄞国运,不是一位皇后、一个谋臣就可以扭转乾坤的。”
褚怿坐直,一夜未合的眼中丝毫困倦也无,全是凛然之气,容央心中微微震动,但依旧是顾虑难消:“倘若是十个、抑或二十个谋臣呢?”
褚怿不予遮掩:“超过十个,该杀则杀。”
容央一震。
褚怿:“同样,如果一定不放心皇后膝下有嫡出皇子,能杀则杀。不过,便是杀光嫡出,也仍有庶出,只要赵彭不是官家心仪的选择,他就永远会有对手,永远要面临争斗。夫人是聪明人,应该明白我话里的意思。”
容央张口结舌,骇然于此刻这样杀伐果决的褚怿,往日就曾听闻过他在战场上撞阵冲军,气势逼人,但还从来没有像这样领略过他的锋芒。
仔细一想,今日这一谈,似乎是他们在一起后,他第一次正儿八经地跟她谈国事,谈见地,谈他们共同的命运。
容央心头微动,感觉又与他走近了些,认真道:“我知道你的意思。”
提防他人,不如强大自己,赵彭要想入主东宫,坐稳储君之位,就必须要有与之相匹配的能力。
但是,成长是需要时间、甚至是需要风险的,吕氏如今已经诞下嫡皇子,她既想母凭子贵,扶摇而上,就绝不可能留给赵彭成长的时间。
容央深吸一气,讲出最深处的忧虑:“我怕吕氏提前对赵彭动手。”
车轮碾过凹凸不平的地砖,震动时,心脏也跟着猛颤,褚怿静静坐着,闻言只是侧目看窗外:“那都是次要的。”
容央愕然抬头,这怎么会是次要的?
褚怿:“欲善其事,必利其器。如果真连禁廷里的一把刀都躲不过,便是做成储君,又有何用。”
容央赧然:“你……也别这么说他。”
褚怿勾唇,眼依旧望着窗外:“这么护短?”
容央看他侧脸,垂眸嘟囔:“要是有人说你不好,我也会护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