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唠叨了很久,母亲却只是打了个哈欠,问她:读书有什么用,长大了跟我一起卖酒,反正他没爹也没人管。

乔映左边耳朵听着母亲不客气的嘲讽,右边耳朵是楠楠好奇的询问,卖酒是什么。

老太太被她噎到了,还要说些话。

母亲却不耐烦地把洗脸盆往池子里一摔,说,既然这么想管,老太太怎么不出钱来管,净念叨这些有的没的。

后来老太太就再没有提起这件事。

只不过她每天都会把乔映叫过去吃饭,楠楠的课本变成了他们的课本,老太太隔壁的幼儿园老师偶尔也会来教他们。

这样的生活一直维持到乔映七岁。

那天是他的生日,楠楠用父母给的零花钱给他买了一块小蛋糕,老太太煲了玉米排骨汤,还做了满满一桌的菜。

乔映刚吃完东西,母亲就回来了。

与往常不同,她没有喝得醉醺醺,也没有冷着一张脸让他起开,反而喜笑颜开,笑眯眯地上来牵住他的手。

她喊:“走,儿子,妈妈带你去一个好地方。”

乔映稀里糊涂地被她带走了,出门的前一秒,他回头看了一眼,楠楠站在客厅正中央跟他偷偷挥手。

那是乔映最后一次见到楠楠。

母亲给他穿上新衣服,打扮得干净又整齐,还买了一个空空如也的小书包,领着他到了一家法国餐厅,趾高气扬地走了进去,又小心翼翼地在包厢落座。

在那里面,乔映看到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还有一个异常可爱的小孩儿,穿着小西装,玉雪可爱。

母亲用前所未有的轻柔嗓音对孩子说话,脸上堆满了花一样的笑容。

乔映的视线只停在摆满美食的餐桌上,他想,南门奶奶的排骨汤比这些都要香。

母亲让他叫中年人爸爸,乔映嗫嚅了很久,才小小声地喊了一个字。

中年人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里满是挑剔,还有一闪而过的嫌弃。

显而易见,他不喜欢这个一夜风流得来的私生子,尤其是在知道乔映连学都没有上过后。

母亲看懂了他的眼神,急忙忙地掐了一下乔映的手臂,示意他不要再呆愣愣地坐下去。

乔映什么都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他想回去了,合租屋瘸了一条腿的凳子、用铁锅炖出来的汤、光线不足的小台灯、床底铺开的小毯子……任何东西都比这里好。

母亲却再也没有带他回去。

他们搬到了比筒子楼占地面积还大的别墅中,房间有一整个合租屋那么大,只有他一人,干净、崭新、窗明几净。床铺柔软得像白云,夜里睡觉听不到老鼠在角落里吱吱叫。

他也有了许多新衣服,每一件都昂贵无比,没有破破烂烂的补丁跟漏洞,料子柔软顺滑。

乔映强迫自己去适应这里的环境,以及这里的人。

他想,就算父亲不怎么喜欢他,母亲也懒得搭理他,可是还有弟弟呀。

他还有一个这么可爱乖巧的弟弟。

乔映单纯过了头,只看见表面的虚假繁荣,却没有注意到他所以为的弟弟,背后的嘴脸是恶臭发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