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思是喂他们不如喂泥巴?
见学徒们一个个垂头丧气、哀声嗟叹,李隐舟倒觉有趣,这些富家小孩本事没二两,嘴还挺馋。
所以逗弄起来也没有半分心理负担。
孙尚香和他多年交情,一眼就看出藏在那双眸底的坏心眼,忍俊不禁地拉了他的袖子过来,低道:“这是做什么?”
李隐舟垂下眼睫,只悄悄告诉她:“过几天你就知道了。”
蒸芋头的空暇中,他顺手开了个银翘散的方子给方才的病儿,另用一种土色的粉末调了冷水送过去,嘱一日三顿不落地灌下去。
董中一开始还十分好奇,趁人不备偷偷拿小铜匙擓一勺搁在舌尖砸吧砸吧——
“呸呸呸……”
苦里还泛着股泥腥味!
这不是他尝过的任何一种药材。
他忍不住一日三次地缠问。
李隐舟有意煎熬他们,半个字都不透口风,由着学徒们软磨硬泡了一整天,才从书卷里略抬起一双眸。
“既然你这么有空,去替我走一趟。到这祖孙的乡里看看有没有旁人是一样的病症,若有,隔了人单独带来。切记一个都不可漏掉。”
话没套出一两句,还摊个差事。
董中耷拉着眼皮领命而去。
李隐舟心中却另有计较,斑疹伤寒虽没有伤寒那样可怖的烈性与传染性,对于穷山僻壤的贫苦百姓而言依然是致命的杀手,即便是小规模的爆发,也必将搭上无数性命。
没有哪一条性命是付得起的代价。
董中生性较真,最适合这差事。
他阖目掐一掐眉心酸处,眼睫虚搭着,模糊的视野隐约透着薄光,朦胧睡意中听见孙尚香低声说了两句话。
“前几日兄长亲自率兵,说是要出征合肥以策应公瑾,逼迫曹仁投降。我本想去送一程,可又想着张先生快到了,这么多年没见,不知道他还记不得我。”
李隐舟半梦半醒间淡笑一声,没答这话。
一晃七日过去。
终于到了开罐的时候。
学徒们掐好了点巴巴等在院中,只待那双骨节分明、瘦而有致的手慢条斯理掀开了密封的瓦盖,一圈黑乎乎的脑袋便迫不及待围堵过去。
然而眼前的画面却令失落再次漫卷。
除了多一圈土色的霉,这摊烂泥还是七日前那平平无奇的样子!
“先生……”这样的结果显然令学徒们的兴致跌到谷底,“你究竟想做什么呀?”
李隐舟不徐不缓地挑了菌丝出来,小心翼翼搁进备好的另一枚陶罐里头,拿铜匙搅弄开去,才不疾不徐地把里头的东西展露给他们瞧。
倒也没什么特别的,只铺了一层水,一层油。短暂揉合后,迅速地恢复为上下两层,隔得分明。
水不容油,油不进水,这是小孩儿都知道的道理。
学徒们看清了罐子,眼中却布上疑云,暂且按耐住性子专心等候。
等了几盏茶的功夫,只见李隐舟把油舀出来弃之不用,又将水细细在筛布上滤了三四次,等里头一丝可见的杂质也无,才倒了出来。
这还不算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