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都留在外面吧,”卫纵松开李紧的手,低声恳求他,“你陪着卫芙,好吗?”

李紧没有犹豫。

这种时候,卫纵肯定希望能单独和父母待在一起,谁在都不合适。

卫纵没再看卫芙,直接抬脚走进了冷库。

冷库面积很大,约有两三百平,但是里面空空荡荡,连架子都没有。唯一的存在就是摆放在最中间的两具橡木棺材。其中一具上的确摆放着红色丝绒垫,金色的王冠静卧,就像它的主人一样。

卫纵一步步走过去,透过透明的棺盖,看见了里面的人。

此时冷库外面也维持着沉默的气氛。

李紧看着那扇半开的门,担心地往前走了半步,又停住了。他尽量不动声色地侧耳听了一会儿,里头却什么动静也没有,按道理这不应当啊?

“你这么担心,为什么不要求一起进去,”卫芙看了他半天,“我哥肯定不会拒绝你。”

李紧有点心不在焉:“他如果需要,会直接和我说。”

既然不说,就是不想暴露自己的脆弱。他为什么要用关心为名,逼迫卫纵把自己的保护壳都剥掉呢?他应该□□人的护盾,却不能在护盾里反而长出些倒刺。

卫芙忧郁地绞着手指,轻声说:“他……那个人从没提起过储藏室,但是我直接就刷开了。”

李紧闻言回过头,眉头拧起:“你是想说,卫耀是早有打算是吗?”

“不,不是——”卫芙低下头,“我知道他罪无可恕,我就是……无法接受。”她瞪着自己的鞋面,眼泪一滴滴砸在上头。

“我宁可相信他还有点人性,也不想接受他是个彻头彻尾的恶人。”她痛苦地闭眼,想到还在楼上某个房间昏迷的女人,那种痛苦就变得更加强烈,不断撕扯着她。

李紧看着面前低着头,浑身发出愧疚气息的年轻女人,怒气化为了怜悯。

他能够理解卫芙的挣扎,毕竟卫耀在她的生命里,百分之九十九都是个好父亲。最后那百分之一突然掀开了和蔼的皮囊,露出狰狞面目,她和卫纵同样遭受到了打击。

也许卫耀确实有过犹豫和挣扎,也许他保留着兄嫂的遗体是出于愧疚。但又能怎样呢?他依然对兄嫂留下的唯一骨血出手,如果不是他们运气好,这会儿卫耀已经得手了!

他没有权力要求卫纵原谅,任何人都没有这个权力。

“卫芙小姐,你的人生还很长很长,虽然你现在觉得日子难过,但请你相信,他不过就是你人生中的一个小小的坎,迟早会迈过去。”

卫芙怔怔地听着,心口那股夹杂着恐惧、伤心和愧疚的气,慢慢地平复。

可能吧。

她艰难地开口问李紧:“您觉得,我以后能做些什么呢?”

“只要不是出于什么赎罪,你做任何事都可以。”他叹口气,拍拍卫芙的脑袋,“我托个大说几句。假如没有卫耀这事儿,你会想做什么?”

卫芙顺着他的话思索起来。

当时她离开首都星,不得已离开了和同学合开的心理咨询室。不过她那会儿也仔细地考虑过,打算在陪着父亲养病期间,继续就专业深造……只是后面接二连三地出事,她早就忘了自己的目标。

“我想继续上学,把专业学精。”她喃喃道。“我还挺喜欢心理咨询师这个职业的。”

“那为什么不继续?”李紧直接说,“难道卫耀在不在,还会影响你考试上学?”

那之前想做的事,接着往下去做不就好了!只要人还活着一天,日子都得过,生活的节奏打乱了,那就慢慢调整步伐,直到可以跟上原来的节奏。

卫芙若有所感,她刚想说话,卫纵就走了出来。

高大的青年脸色发白地扶着门框,吩咐护卫队的语调却很平稳冷静:“一队将棺椁运到舰上,二队负责护送王冠。”

话说完,他就走到李紧面前,一把抱住对方。

李紧展开双臂使劲回抱他,压住卫纵的后颈,让他埋首在自己的肩膀上。他摩挲着卫纵的后脑勺,时不时侧头亲一亲对方的耳朵,无声地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