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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吕义水作为新兵入营没多久,他因为没有完成操练时必须完成的动作而受罚,多扎了一个时辰马步, 到伙房时已经没了吃食,只得拖着疲惫又饥饿的身子走回寝帐, 结果才到帐前便听里头其他同期的新兵正议论他。

本就是口无遮拦的年纪,几人凑在一起便更加得不管不顾, 笑话他体格弱,笑话他带着浓重的南方口音,笑话他小声的说话方式,甚至说他父母送他来这军营,就是为了来凑人数送死好拿抚恤金的。

吕义水家中兄弟姐妹七人,全靠其父在乡野书院教书的微薄收益养活,虽家境贫寒,但却是自幼饱读诗书。

他未参加乡试,而是来这边境从军,完全是出于自己的本心,不求扬名立万,只求能保卫这一方国土。

抱着一腔热血来到军营,没有被敌人打倒,倒先从本该并肩作战的兄弟那里感受到了人间冷暖。一直支撑着他无论多累都坚持下去的那根弦,豪无预警地断裂开,他蹲下身子抱着膝盖就这么“呜呜”哭起来。

“怎么了这是?”被头顶上方忽然响起的声音吓了一跳,吕义水惊恐地抬头,一双泛红还带泪光的双眼一眨不眨地看向来人。

同批入营的新兵有上千人,吕义水并不认识这个看起来便十分健壮的少年,许是见他愣愣的,来人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嘿,你还好吗?”

“没,没事”吕义水下意识地抹了把眼泪,觉得有些丢脸,很快又低下头去。

那少年站了一会儿,显然也听到了里头未完的议论,拉了他道:“这些人太过分了吧,走,我带你进去理论。”

“别了,他们他们说的也没错。”吕义水看着对方甚至比他还气愤的样子,心情忽然平复了许多,“在下吕义水,请问这位兄弟怎么称呼?”

“我叫李徒,你叫我阿徒就行。”那个叫李徒的少年也不知想到什么,忽然笑了一声,“你念过书啊?那你比他们厉害多了,不过你这说话文绉绉的样子,和阿衍还真像。”

“阿衍?”

“嗯,阿衍就是和我一个寝帐的朋友。”李徒边说着边拉过吕义水的袖口,“走,你也别在这住了,收拾东西上我那帐子去。”

“这不和规矩。”吕义水吓了一跳,他们这些新兵住哪都是入营时分配的,由不得自己决定。

“明天我帮你跟上头打报告,正好我们寝帐还有一个空床铺,你来住便是了。”见他似乎还在犹豫,李徒拍了拍胸脯保证道:“有事我扛着,你放心,以后没人能欺负你,我会保护你的。”

两人素不相识,吕义水并未将这句保护放在心上,只是被对方说服,最终收拾了包袱跟他回了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