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宴良久点了点头,没开口。
娄墨没催他,用心地把他看着,眼里有他自己看不到的复杂感情。
半晌,宋宴终于动了,他抓了一把略长的头发,这才开口,语气平淡得就像开例会,嗓子却有些哑,“我出生在一个普通家庭,家里三个孩子,我是老大。我记得我刚懂事的时候,家里的条件还是不错的,因为爸爸开饭店,他人缘好,脑子活络,会搞花样,好的时候经常有大钱进账,我和弟妹们那时候吃的用的都是周围孩子里最好的,他们都羡慕我们。”
娄墨忍不住问:“什么时候出事的?”
宋宴认真地想了想,“我七岁那年,那时候我才读小学三年级,两个弟妹一个三岁,一个两岁。有一天我妈在家里突然晕倒,到医院被查出来白血病。我爸二话不说把饭店转让了给我妈治病,但是钱花光了我妈没救回来,不到三十五岁人就没了。”
宋宴双手交握抵住额头,“我爸带着我们兄妹三个很冷静地把我妈的后事处理完,开始清对账单,我记得那天晚上,我爸拿着笔和纸在桌边算账,我就坐在他身边写作业,他算完搁下笔的时候,我转头一看,纸上清清楚楚地写着欠债三十五万。”
“后来我爸跟着村里人出去干活,上工地,下矿井,有什么干什么,攒点钱就还,还完再干活攒,我们兄妹三个就由我奶奶照顾。我以为日子就这样过下去也不错,我迟早会长大,长大了工作了就可以帮我爸一起还钱了,可是……”
娄墨抬起手,在宋宴的肩膀靠近脖子的地方轻轻捏了捏,“说吧,虽然很痛,但是说出来会好受一点。”
宋宴抹了把脸,“没过几年,大概也就三四年的时间吧,我爸在工地上因为操作失误从高空坠落,摔断了腰,因为是我爸自己的问题,单位拒绝赔偿,包工头看我家可怜给垫了几千块钱医药费就不管了。家里本来就负债,我爸又瘫了,他不愿意在医院花钱治这治不好的病,逼着我奶奶找人把他拖回家,躺在床上等死。”
“我怎么可能看他死呢?我白天上学,就让我奶给他做点吃的,晚上我放学了回来帮他清理便溺,帮他擦身换衣服,帮他翻身做按摩,做完这些,我还要照顾弟妹,等他们都睡了,我再写作业,每天到十一二点睡觉是很正常的事,睡觉也不敢睡死,怕我爸晚上要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