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的大灯关掉了,父母都去卧室里睡了。而温恕就这样躺在温叙的腿上沉沉睡了过去,呼吸均匀。温叙放空了自己,看着不断撞击着电灯泡的小灰蛾,轻轻叹了口气。
钨丝灯燃烧着,制造出的热雾就扑在灯泡上面,灯泡里是附着的黑色颗粒,灯泡外是不断萦绕着的热浪。而飞蛾就这样追随着光,不知疲倦地往上撞去,被不断灼伤。
温叙没骗迟早,他真的报了越师大,成了一名准人民教师。录取通知书下来那天,温恕和迟早都已经开学了,越城三中的高压模式波及到了高中的低年级,从高二开始就陷入了无边的压力之中。
他盘算着时间,在傍晚天际正红的时刻骑着家里的老古董自行车,吱呀吱呀地往越城三中赶了过去。好在他还带着毕业前的学生证,在门卫那边说要进去看看老师,就可以进到校园里。
他到的时候初中部的初三刚刚放学,一群小眼镜拖着疲惫的面容,拖拖拉拉往寝室走去,竟然只有很小一部分人挥了挥手,背着书包走出了学校。
他从人群中穿过,径直朝着储物间走去。
迟早高二开学后就住校了,功课太紧、加上公交车晚班车的取消让他每天花将近一个小时回家的可能性被彻底抹杀,奶奶不舍得他这么来回劳累,咬咬牙去亲戚那里借来了几千块钱,凑够了这两年迟早要住校的钱,塞给了迟早。
看着奶奶脸上肆意生长的老年斑,迟早的眼里忽然就湿了。
他从前不是没有说过“奶奶,我不上高中了,我去大专学个随便什么技术,出去打工养你。”结果却是被奶奶拎起树杈子狠狠揍了一顿,边揍边哭,喊着:“你爹妈把你生下来,我把你养这么大,不是让你丢我们迟家的脸的。”
那架飞机还安稳地在天上飞的时候,迟家还是一个出了村子里第一个硕士生的“状元户”,转眼,神话变成了不敢提的禁忌。奶奶一辈子没文化,大字不识几个,但她总是有着那一股子别扭的劲儿,想让子孙后代都能成为当时高不可攀的“文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