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什么啊,”宗迟笑起来,“今天就你一个人?”

“嗯,我妈去上班了。”女孩儿说。

宗迟点点头,女孩儿又冲他笑笑,尚且略带稚气的脸孔隐隐透着憔悴,他看了之后更不知该如何开口,便也沉默下来。

前些日子几场暴雨过去,夏日的躁动和火气被尽数浇灭淋湿,渗透沉淀进泥土里,空气顿时凉爽了许多。女孩儿的病房开着窗和门,一阵穿堂风扬起衣角发丝,空气中顿时飘起一股甜香。

“好香。”她微微撑大眼。

“楼下有一棵桂花树开了,很大一棵。”

“想看。”女孩儿向往道。

“可以的,”宗迟说,“都说你恢复得很不错呢,再一周就可以出院了,那时候花儿保管还开得很好。”

“嗯。”闻言少女的脸色却沉了下去,她露出一个苦笑,低头看着自己的膝盖:“你知道啦,其实你上次应该就已经知道了吧。”

宗迟轻轻叹了一口气,点了点头。

笑容自女孩儿脸上消失无踪:“我知道了,你也是过来同情我的吗?”

“不是。”宗迟说。

少女移开目光,失神地看着床帘的一角。想了片刻,宗迟自顾自拉开椅子坐下了。

“前段时间,我奶奶去世了。”

少女猛然回头,吸了一口气正要说什么,宗迟迅速竖起手指示意没关系:“她生病了很长一段时间,就住在这间医院,就在这一层楼。”

“我奶奶是个非常好、非常善良的人,平时没有什么不良习惯,早睡早起,饮食健康,我觉得她必须是世界上最不应该得癌症的人之一。”他瘪了瘪嘴,“然后来到这间医院。这里的医生,护士,论专业性至少全省第一,职业素养也都很高,可要从死神手里抢人,许多时候仍也无能为力。我说这些的意思是,这世上很多事的发生就是不合逻辑,伦理上也远不该如此,你尽了人事,却仍然只能听天命。我不认为我奶奶这么早就该离世,也不认为你应当遭受半分如今这种痛苦,但生命和死亡就是这么的、这么的不公平。”

“她走了之后,所以认识她的人、认识我的人,只要看见我就会说一句抱歉。他们很抱歉,我也很抱歉,后来,‘抱歉’逐渐变成了世界上我最不想听到的话。这句抱歉里面包含了很多言而未表的意思,一种无能为力,一种放任自流,一种自我放弃。好像这话说出口就是赦免,我已经表达了我应有的态度和歉意,这就够了,逝者已逝,What’s happened has happened. 生活可以重新继续了。”

女孩儿不说话,微微皱着眉,似乎一边听一边在回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