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湖面中的金发少年身型渐长,虚影被拉至冗长,最终变成了自己直视乃至仰视的高度。
一切背景崩塌,漆黑的高墙拔地而起,高耸入云,遮掩阳光,形成炼狱般的光景。黑暗追随着他的脚步,蜂拥而至,化为实质的手,拉扯着将他拽入这深渊中。
顾念寒想要伸手将少年拥入怀中,带他逃离着暗无天日的恐惧。
可他身处在这片虚无中,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曾经的自己卷缩在黑暗里,崩溃的埋头在臂弯之中。
直到有人踩破了这一池的涟漪。
那是一个漂亮的男人。
微卷的黑发,细长而风情的双眸,带着生动灵动的颜色,是从天边远行而来的神祗,他眼眸低垂,似乎是给这万物众生的片刻抚慰。
裴鹤之经过的地方,那些过往通通消失,水面不在有繁琐阴冷的高墙,天空不再是一望无际的黑,他向着自己的方向走过来,周遭的一切都好像在刹那间拥有色彩,湖面变得通透,天幕湛蓝明亮。
飞鸟盘旋着从天上经过,四周长满花草。
裴鹤之站在顾念寒的面前,微笑着向少年伸出手。
“我带你走好吗?”
风吹起彼此的衣角,少年不过腰的高度。
他仰头看着面前人,眼神中流露胆怯,然后尝试性地上前一步,想要拉住对方的手。
就在指尖即将碰触的那一刻,一把利刃从天而降,裴鹤之就如同一抹不切实际的虚影,再刹那间被分裂成双。
最后的光亮熄灭了。
黑暗瞬间笼罩,刚刚的一切画面尽数消失。
他的耳畔传来Adrian阴冷的声音:“雁子,你会后悔的。”
他再一次跌入深渊。
顾念寒猛地睁开眼。
黑夜里寂静无比,只有仪器的轻微响声与幽暗明灭的蓝光。
顾念寒在黑夜里急促地喘息,他的鬓角与后背被汗液尽数打湿,肺部隐约还存有灼烧般的痛苦,他的脸隐藏在黑暗中,也隐藏起了那抹惊慌无措的恐惧。
他一度分不清楚这究竟是梦境,还是现实。
梦境的冲击与现实的打击双双袭来,漩涡一般在大脑中炸开,他过了好久才恢复神智,视线在半空中缓慢焦距,然后转移,落在了一旁的病床上。
裴鹤之安静的躺在上面,从窗外映射出的暗淡光线照亮了他的侧脸,他寂然无声,好像所有的生命都被笼罩在那小小的氧气罩里。
顾念寒动了动手,将脸上的氧气罩拿掉,然后拔掉输液管,艰难地从床上移动下去。
他的身体依旧很痛,没有气力,好像全身骨头都被打碎了,但即便如此,他依旧拖着身体慢慢地坐在了裴鹤之的旁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