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施年由衷地感到恐惧。他冲进书房,问施正国知不知道洋洋哥哥是谁。

施正国指间夹着烟,眼神复杂地看了他一会儿,才答复道:“洋洋是从小跟你一起长大的邻居家哥哥,比你大一岁。前年他们家出了点事,所以他跟着家里搬去北京定居了,需要我打个电话给他妈妈吗?”

“不、不用了……”他生硬地咽了咽口水,轻声说,“我不记得了,不知道该和他说些什么……”

人有可能会忘记几件开心的事、一个不熟悉的好心人,然而,谁会忘记一段长度超过十年的幸福时光,以及在这段幸福时光里无比重要的人呢?甚至连他为什么重要都想不起来。

施年恍惚不已,人生头一次感到迷茫和荒芜。

后来他不出意料地忘记了更多事,但却始终记得那时那刻的感受。不知所措又无可奈何。

施正国最终还是打了那通电话,一个女声提醒他,您所拨打的电话是空号。施年站在门边,捏着衣角,不知是该为此庆幸还是该为此失落。

施正国见他不说话,起身来到他面前抱住他,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突如其来地叹息道:“年年,爸爸妈妈离婚不是你的错。”

事实上,现在回想,他已无法确定自己是否是受了父母离异的刺激才忘掉了“洋洋”的,一切都不能再追溯,他的遗忘不需要理由。就连当时他也只是为了自己的病状而心惊,并非为了那个日记本上的洋洋哥哥难过。

深夜,他惶然又不甘地缩在被窝里安抚自己:没事没事,以后记住就好,以后不能忘记重要的人和事,慢慢练习,总会好的。

正因如此,他反倒越来越焦虑,害怕意外和陌生,害怕重蹈覆辙,害怕自己和正常的同龄人不一样。

所以他养成了随身携带笔记本的习惯,因为手写记忆更深;他学会了通过声音来分辨新同学和被他不小心忘记的人,因为他得保守健忘的秘密;他每天都会在睡前背一遍已经背过不下十次的乐谱,每天坚持练琴和练耳,因为他想和大家一样。

所幸卓有成效。

他选对了道路,考进了庆江音中,成绩拔尖,甚至和其他情窦初开的男生一样,有了喜欢的人。

这次不能再忘了,他喜欢谢沉,从新生入学典礼开始就喜欢了。这种难得的持续的深刻情绪,无限近似常人,令他觉得新鲜且安心。

包括这学期刚开学的那几天,有人在西洋楼背后的树林里吹笛子,他从教室里望出去,正好看见一个掩映在树影中的人影。他也猛然记起来了,搬家前,从旧房子的卧室望出去,不是只有楼房和天空,其实还有一棵树。

那一刻,一种久违的熟悉涌上心头,同样使他想努力记住,哪怕“记住一棵树”听起来像一件矫情的事。

仰头喝光了最后一口粥,施年放下碗,气势汹汹地对施正国说:“不就是参观省博么,去呗,反正当天去当天回,顶多失眠一晚上。”

施正国叼着烟,嫌弃地看着他,心想:我不就说了句注意素质吗,首席还真他妈的有偶像包袱啊……

作者有话说:注:惊恐障碍是一种急性焦虑障碍。

再注:施家和杨家失联的缘由发展后面会讲,请不要着急。

再再注:施年和杨司乐的爹娘可能是我过去现在将来写过的没写过的文里最不容易被读者讨厌的两对父母了,替他们开心。

第7章 你不准吃这个

星期五的省博相当热闹,两栋主楼若干展厅,没一个地方清静。游客们无论走到哪儿,总能看到三五个穿白色短袖衬衫戴深蓝色格纹领带的音中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