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的此次侵扰算得上早有预谋,即便楚云声早有防范,也还是生出了些时间差。所以在洞悉陆凤楼那夜的计划后,楚云声没再云雨体贴,多做停留,而是当即离京赴边。
他明面上带走的京郊大营的兵力脱离世家眼线后便秘密折返,以陆凤楼手中令牌为主,应对宫变。而楚云声身边就只留了十几名轻骑,一路护送。
没有大军相随,楚云声披星戴月,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边关,世家的陷阱尚未布置成功,便功亏一篑。
但人算不如天算,楚云声哪怕再谨慎多虑,也没想到刚到边关,还未入城,就遭遇了周军。
那一小波周军仗着大军在后,肆无忌惮,侵扰北地村镇,意图屠村。楚云声带领轻骑与其狭路相逢,爆发了一场遭遇战。
出乎意料地,这波周军中竟潜伏了大周二皇子。二皇子认得楚云声,暗中一箭,若非楚云声躲闪及时,只怕要殒命当场。
楚云声抓了二皇子做俘虏,周军投鼠忌器,开始派使臣来谈判,这也便给了楚云声养好伤势和缜密布局的机会。
所以身在边关的这大半个月,楚云声除了养伤、同使臣和稀泥这两件事,明面上便再没操心其他。
北地十二城之前的周军压境,也似乎只是一场小小风波,已然归于无形,恢复平静。
但平原山隘狂风已起,又怎会真得安宁?
楚云声一夜无梦,精神难得的好。
之后两日,箭伤痊愈,恢复迅速。
等到第三日时,他便拆了肩上绷带,叫来了在营中白吃白喝的大周使臣。
“你说周军压境,意图入侵我大晋,是边境百姓捕风捉影的谣传?”
营帐内,楚云声看着底下的中年男子,面上辨不出喜怒。
中年男子一副大周少见的文质彬彬模样,闻言颔首笑道:“确是如此。不然王爷已到边关数日,可曾看见周军攻城?不过是来边境演练一番罢了,绝不会背弃盟约,做那不仁不义之事。之前在张家村,更是误会一场,二殿下不过是闲来无事,想去狩猎散心,怎料迷了路,入了大晋境内,又遇穷山恶水的刁民,杀人也只是为自保而已。”
这一番话可谓恬不知耻,颠倒黑白,听得帐内诸将皆是怒火勃发,恨不能直接出刀,取了这使臣首级。
但军中军纪严明,楚云声未发话,无人敢轻易喝骂动作,便都忿忿地咬紧了牙关。
若搁之前几日,楚云声还要同这大周使臣诡辩闲扯一阵,换些似是而非的消息,但今日他却没这个打算。
听完这一番瞎话,他又问:“那本王肩上之伤,大周又作何解释?”
大周使臣笑容一收,情真意切道:“当时场景,乱民朝王爷扑去,二殿下深恐乱民无状,伤了王爷,情急之下,便一箭射出,欲救王爷。但二殿下实在是关心则乱,箭术不精,手那么一抖,便不小心伤了王爷,实在是大大的误会啊!”
此话实在厚颜无耻,但大周使臣惯来就是善于此道,不然也不会被派来谈判。
他边说边觑着上首楚云声的神情,试图从中分辨些情绪。
但哪怕是面对他如此指鹿为马的说辞,这位大晋的摄政王也是神情不动,波澜不惊,就仿佛听得并非无耻之言,而是过耳清风。
楚云声道:“如此说来,本王还当谢二皇子救命之恩?”
不知为何,大周使臣心下忽然有些惴惴,但面上仍是谦逊道:“大周与大晋乃是盟友,二殿下相救王爷,亦为应有之义,当不得恩情。”
“盟、友。”
楚云声沉沉重复了遍这两字,然后起身,将手中所执的一封帛书抛到了大周使臣面前。
大周使臣若有所感,忙低头去看,正在这帛书之上看到了条条约定与两国玺印。
他登时心神一震,脱口便喊:“摄政王此举,莫不是要食言而肥,撕毁盟约,迫大晋与大周开战?百姓怨愤,生灵涂炭,王爷可担得起!”
楚云声不答。
营帐外却忽然进来两名兵将,押着一个形容狼狈的高壮男子。
男子脏污的脸一抬起来,帐内便有人惊疑不定:“田郎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