茯苓抿着嘴轻轻一笑,放下花铲站起来,先说了句“小师叔”算作问好,这才答说:“昨天刚移进去的花苗,我怕雨下得太大,还是先给移出来吧。”
他说完,一手撑伞转向程显听的方向,远远地揖礼唤了句“道君”,这才又回过头望着程透。
照例问了些身体如何最近怎样的话,茯苓都点着头一一回答了,程透有点心不在焉,他原本以为是程显听在城里捎了什么回来给茯苓,现在看来是他想多了。
程显听待这位身份成谜的邻居相当安分守己,甚至客气的有点过头、拘束不似朋友。据程漆说原本茯苓的小院并不在伽弥山界内,是程透来后没多久才移进去的,饶是如此,这六年来程显听程透师徒见他的次数也屈指可数。
几句话没一会儿便说完,程透瞥了眼程显听,见他没有补充也没有过来的意思,就和茯苓寒暄两声后一脸莫名其妙地出去了,程显听自然而然地揽住他的肩膀,哄孩子一样对程透道:“等等,还没道别呢。”
程透更加莫名其妙了,这还要做什么正式道别吗?他眯起眼睛看看程显听,又看看院子里撑伞站着目送他们的茯苓,觉得应该是程显听又吃饱了撑的戏多,于是推开他搭在自己肩上的手,走回院中去,叠掌冲茯苓施礼。
茯苓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揖礼吓了一跳,他赶忙往后退一步要放下伞回敬,突然听见程显听隔着半个院子轻轻说道:“茯苓。”
茯苓看看程显听,又看看程透,手足无措地不动了。
在弯下腰的那一刻,程透认真地思索了会儿是该说“再见”还是“再会”,他飞速扬下嘴角,觉得“再会”也太做作了。等抬起头时,程透开口道:“再见。”
茯苓眼光复杂地盯着程透,颔首道:“再见。”
程透冲他恩了声,让他先进屋去,茯苓对程氏师徒的嘱咐一向言听计从,打着伞转身走了。
他左腿有点跛,走路时一瘸一拐,但也不到得用拐杖的份上,程透见他进屋去罢,这才回到程显听身边。
往日摆着大阵仗在山门口迎接的道童队伍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地上几个快要泡成浆糊的小纸人,雨中的伽弥山有股草木清香,钟灵毓秀之地无论有没有仙雾缭绕都让人有恍若置身仙境之感,半山腰伸出的一小段回廊上挂着个风铃,清脆的叮当声在雨里也分外清晰地传入两人耳朵里。
“可惜了,这里面有几个点化后生得格外眉清目秀,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画功进步。”程显听和程透拾级而上,边走边感慨。
跟在后面的程透恩了一声。
这下程显听停下脚步,旋身看着小徒弟,稀奇道:“不对啊程小蛇,你今天怎么不跟我顶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