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条受了重伤的左胳膊除了留下和花匠脑门上一样的可怕伤疤外并没有其他后患——甚至,程显听伤疤的颜色比花匠的还要暗淡很多——这让程透暗松了一大口气。当日鲜血飞溅的样子历历在目,光是想想便揪心难耐,程透忍不住追上快步走在前面的程显听,问说:“师父,你的胳膊没什么问题吗?”
程显听答非所问,“中午吃什么?”
青年没好意思告诉他整个无名派上下生计都成问题,没工夫照顾师父事精的毛病,按眼下这么过,不出半月程显听就得回归校场,不深究他为何胜得吃力,总带一身伤回来是跑不了。
生计……最现成、也是赚取石牙最快的方式,莫过于邻居曾明里暗里示意过的、去小药寮里学针对外伤的医术。但对药师来说,全仙宫唯一一个医师这层身份未尝不是保护,自己无论如何都不该去分一杯羹。陆厢和温道不算熟人,平日更是行踪成谜,还真没见过他俩到底是靠什么维持生活的。
现成的人选里,能试试的只有花匠。
程透对程显听道:“我有点儿事要去办,师父到药寮蹭饭去吧。”
程掌门立刻闹脾气,抱着胳膊看都不看他,“你又去哪儿!”
“养整个无名派。”程透面无表情答道。
师徒俩无言并排走回小院,程透突然挑起话题,“师父,无名派到底是不是你当年敷衍我随口起的?你能不能换个别的可靠些的名字,我每次说我是无名派弟子时人家都当我是随口胡诌的。”
程显听默认了第一句话,站在篱笆前低头想半晌,说道:“我看就叫逍遥派吧!”
程透眉角略挑,“你知道光伽弥山附近十里山头就有几个逍遥派吗?”
程显听立刻道:“你看,我就说无名派挺好的,肯定不会重名。”
两人这一来一回当然没议论出个结果来,但至少程透确定了什么“师从无名山上无名道人”果然全是程显听编出来骗人的瞎话。他不太明白程显听对此为何讳莫如深,师父的话,不应该是……很亲密的人吗?
程透阴阳怪气道:“你接着编,我想想看你以前还骗过我什么。”
程大掌门丝毫不心虚,坦荡荡地一掀衣摆坐下,为自己斟茶,大有一副“任尔东西南北风”的态度。青年想着话匣子都撬开口子,今天不如把他再盘问一番,紧随其上道:“无名剑法是谁所创,伽弥山又是怎么回事?茯苓是谁,你和程漆到底是什么关系?当初我们下山时,你到底为何一把火烧掉藏经窟的书?”
这些年来,说不在意是假的。
程显听浅啜了口粗茶把盏放下,自己倚在靠背上,一手撑着头半晌没有说话。他的样子慵懒而散漫,不知到底是在沉思亦或漫不经心,程透站在稍远些的地方,慢悠悠地提醒道:“说好的不骗我了。”
记性太好,说出口的话当真是一星半点都反悔不了。
程显听沉默许久,忽然说道:“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