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透低低恩了一声。
师父原本以为要花上须臾徒弟才能对上他的呼吸,但青年几乎是瞬间就完成了这个过程。
漫长的岁月里他们共枕而眠,他熟悉而陌生,使他闭着眼睛也能知道他呼吸的起伏,却连他究竟是谁都不清楚。
这次,程显听什么也没说,但离弦之箭分毫未差。
他满意地点头,松开徒弟道:“自己练吧。”
自那以后,青年每日早晨除了练剑,又加了一样。他身上那股倔劲儿扭不过,初时天天肩膀疼,因此享受到了师父亲自为他捏肩的待遇。练习到年三十那天时程显听忽然说要考核一下他的成果,拉着青年到树林里,自己贴着树站,把发冠解下来鼓捣了一阵子,再放下手来时头顶上立着放了一枚铜钱,斜倚在树上。
他手里抓着发冠,脑袋一动都不敢动,面不改色地说:“来吧,把铜钱钉在树干上,你射偏我就死了。”
程透七窍生烟,冲他吼道:“你疯了是不是!”
若说一个人披头散发时总能卸去几分锐利,但程显听不是的。他微压着眼睑从上往下看着自己的徒弟,慵懒却不容拒绝的威压便消无声息地散漫而出。
“你就是把铜钱装在陶罐里抛上天,我也能把它钉在树上。”他淡淡道。
程透眉心拧着,握住弓的那只手紧了几分。
他清楚师父的话里是什么意思,如果追不上他的脚步,又谈何保护他呢?
程透静下心来,抬手开弓。
第58章 琴弦
过年了。
这是程氏师徒在仙宫共度的第一个年三十,往常伽弥山上也不过是加上了程漆与茯苓,但大抵心境不同,四个人却并不显冷清。岭上仙宫里没什么年节的气氛,硬要说的话,催债的倒是逼得紧了,这个月多还了消息通点石牙。
师徒俩对过节几乎没什么执念,左不过是人赋予的意思嘛。但村子里有个爱热闹的,自然是不能消停下来,花匠想起去年抓猪的惨剧,这次终于没买活的。年关不少人攒了一年打算吃顿好的,肉紧俏得很,连带着一些调味品价都蹭蹭上涨,她还跟卖盐的吵了一架。
随着周自云的归来,温道的名字被从宴席里剔除。拜起所赐,他们也不敢大办特办,预备着到程显听家吃吃喝喝,最好能在小院子点些篝火唱唱歌,便是再美妙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