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塌的棚屋、断裂翻折的木材与茅草都被掀开,卢三妹的尸首倒在地上惨不忍睹。梅利看了眼,捂着嘴背过身去。 明堂揉着眉心默了片刻,骂了句娘,冲棠仰道:“先去前堂吧。”
三人只能原路折回,大门一关,就地坐在了前堂地上。也不知檀郎同她说了什么,总之春雪看着清醒了不少。五人面面相觑,隔过许久,棠仰才缓缓开口道:“梅利,自己招吧。”
梅利瞥一眼方春雪和檀郎,张嘴又闭上,往复几次,像是不知从何开口。她舔舔干裂的嘴,又愣了片刻才道:“我来璧城的时候,身上没什么钱,是风餐露宿一路从小鹳村走过来的。”
几人算了算距离,一时无言。梅利顿了下,继续说:“走到城外我实在太饿了,就干脆躺在路边想着死了算了。是路过的安圆给我掰了块儿饼,叫我去卢家。”
梅利看了眼红彤彤的堂单,一时百感交集,“不管你们信不信,卢家那时坐堂看病,在附近名声极好,最多不过是议论议论卢三妹立堂后家里剩下的三兄弟都失踪了。安圆则是自称住在有求必应庙,偶尔会往来卢家,同卢晏说说话。”
“就这样,”她看看四双眼睛,撇嘴道,“我们相安无事了半年。有一天安圆来卢家被我撞见,他径自去了那棚屋,从里面搬出来了一座邪神像。”
明堂插话说:“是你丢下暗道中的那座?”
“是同一个神,”梅利摇头,“但他搬出来的那个小很多。我看到他和那神像身上有一样的颜色,深到近乎成玄的红。他问我说,你有些别致的能力,想不想和我走。”
“我拒绝了,他倒也没说什么,自己走了。但我觉得自己得卷铺盖逃了,就打算同卢三妹道个别,结果无意间听见卢晏附在她身上,说要杀她。”梅利说着,声音越来越低,“我信口扯了个谎,说自己要和安圆走了,安圆交待说卢三妹还有用,得留。”她看看众人,“他会相信我的,你们明白吧?”
棠仰本来火儿刚压下去,听到这儿声音又提了起来,“你打一开始就知道卢家有问题,别有用心呀!”
梅利难得心虚,有气无力地反驳说:“我实话实话还进的了卢家的大门吗?而且我也说了自己拐回去……”
棠仰更气了,刚要张口,檀郎在一旁和稀泥道:“算了算了,都成现在这样了,我们俩也不该跟过去的。”
方春雪也傻傻地点点头。
明堂揉着眉心道:“你俩被卖了还给人家数钱的给我闭嘴。”
好奇作祟,饶是春雪都能狗急跳墙的,何况那个人是梅利。该说的都说尽了,他也懒得再和梅利争,干脆转移话题道:“我和棠仰翻了卢家的账本,卢晏卢林死后没多久,卢三水便顶香出马,这根本说不通。现在看来,大抵因为卢晏信了那个什么大士吧。”
棠仰接道:“你们看清那邪神像什么样了吗?”
没人说话,但众人眼对眼,只看彼此表情便知皆是印象深刻,原因无他,木像被塑造成了看一眼就很难忘记的样子。那神像正面多臂、掌心有目形似千手观音,却毫无菩萨的庄严宝相,嘴角一抹似是非是浅笑诡秘邪气。民间千手观音多被塑为女相,那神像却刻意模糊了男女,又异常妖冶。但令人印象深刻的并非正面,而是反面连着的巨大蜘蛛。口器狰狞,肢节与浑圆的手臂连连对应,二者水乳交融、难舍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