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一句听得纪清歌都一时没了话,她明明已经信口开出了一个即便不懂经商也能知道是漫天要的虚价,可……

再是无奈,她现今也没了拒不见客的道理,心中不是没有后悔——早知如此,就不该任由话题转到这间铺面上,倒让她现在想拒绝都没了由头……只能收回想关门的手,看着纪文栢如蒙大赦一般一步跨入门槛。

事已至此,纪清歌也只能让开几步,冲珠儿吩咐道:“去泡壶茶来——纪公子既然是买铺子,那便请看吧。”

其实纪文栢到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不过是为了免于被关在门外才死皮赖脸的用买铺子的说辞挤了进来,然而,进了门,却也不代表他就能有所作为。

他不是没有尝试着在纪清歌面前给纪家讲情,只是他所有关于纪家的说辞,不论是好,是贬,是求情还是想劝解,纪清歌统统一字不接。

也就唯有话题转回铺子上,她才会肯跟他对答几句。

纪文栢一边绞尽脑汁的想着措词,一边心中不停想着究竟该怎样才能化解大姐姐与纪家之间的心结,直到珠儿泡回来的茶都续过了一遍水,他还在言不由衷的挣扎。

“天色不早,纪公子还是早些回转下处吧。”他的挣扎纪清歌尽数看在眼中,到底他两世间都不曾有对纪清歌动过恶念,纪清歌也不太忍心看着这个少年为了纪家在她面前这般委曲求全,只道:“这铺子,我也明言——我开的价不实,所以纪公子也不必再做徒劳了。”

纪文栢捧着手中已经冰冷的茶盏,明明已经是早春三月,他却只觉得那冷气透过茶盏把他的心都凉透了,垂首默然片刻,低声道:“文柏知道。”

“那……”

“那就请大姐姐,取出契书吧。”

这一句听得纪清歌反而愣了,无言的看着这个垂着头的清俊少年半晌,才道:“我说过,我的开价不实。”

“无妨。”纪文栢挤出一个苦笑:“一万五的铺子,不管大姐姐是不耐烦也好,泄愤也罢,就只当是……只当是……让大姐姐出气也罢了。”

这一句入耳,纪清歌皱着眉半晌没出声,见她不响,纪文栢又道:“再是如何辩解,纪家对大姐姐也终究是亏欠良多,大姐姐自离家到现在,文柏不知大姐姐是如何度日的,但若这铺子能转出个好价格,或许能多少让大姐姐日后少些不便的地方才是……若真能如此,这铺子就值得此价。”

“你……”

纪文栢这一句低低的话语,听得纪清歌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还是纪文栢等了一刻,见她不动作,反而劝道:“大姐姐无需担心,文柏不会因此就受责怪的,这权当是成全文柏自己的一点私心也好……”

“纪家……文柏自己也知道,没有脸劝什么,大姐姐不愿,文柏也清楚,只是……文柏自己,从来都当大姐姐是大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