持久并令人窒息的沉默。
郝春倏地收回匕首,浑然不顾陈景明掌心因此被划出一道更深的长痕。他拧眉望着陈景明,有着前所未有的严肃。“陈御史,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陈景明低低地笑了声,俯身,凑到郝春脸颊边问他。“那,侯爷你呢?你可知……胆敢背着陛下擅自与乌古尔部落签订合约意味着什么?侯爷你有几个脑袋可以砍?还是说,你在长安城的平乐侯府内早就清理过了,府内剩下的那些人,死不死都无所谓?”
陈景明把嗓音又压低了些,薄唇一翕一合,呼吸声几乎轻擦着郝春脸上的汗毛。“侯爷,你有没有想过,一旦陛下知道你在西域丁谷寺内做下的事儿……到那时候,就连我,也没命了?”
郝春瞳仁剧烈微缩,整个人脊背弓起,就像一张随时准备出箭的弓。
陈景明弯腰轻轻地拍了拍他脸颊,轻声笑道:“啊,看来侯爷原来没想过。也是,下官在侯爷心中,除了偶尔能逗弄一下、床上能弄的你快活以外,怕是……什么也不是。”
拍脸这样轻佻的动作真不适合陈景明。
郝春倏然挑眉,呵地冷嘲了一声。“看来不过是彼此彼此,陈景明,你既然不能信我、小爷我也不能信你,那么这场猫捉耗子的游戏……不如就到到此为止吧?”
陈景明缩回手藏在袖底,长眉微动,一双深不见底的点漆眸垂着,鬓角松墨烟长发在夜风中微荡。
他似乎听见了郝春的话,却没能听懂。
陈景明身上那袭旧布袍很快就被血洇湿了。原本洗的干干净净的灰布袍袖底变得暗沉,与这正在降临的夜色一般暗沉。血沿着袖底蜿蜒渗下,一滴滴,流的缓慢而沉重。
郝春赫赫地喘着粗气,捏紧匕首的乌金吞口,就像是攥住他那支老郝家的红缨枪。
那支红缨枪被留在了西域,当给沙漠边陲的那座暗寮,所以他们才能交换到足够支撑他去长安城的药——药确是姜九郎所配,可缓解这世上众多的毒,对郝春全身旧疤箭伤也有效。但可惜的是,这份被姜九郎留在沙漠边陲的药只能缓解、却并不能根治郝春所中的毒。
南疆毒师姜九郎的东西,总是昂贵的。而且不好。
姜九郎的线人让他们尽早去趟长安,说姜九郎或许仍在长安皇宫内做客。于是原来说着打死也不去长安的陈景明改变主意,推着一心打算去长安剖白送死的郝春,穿过秦岭、蹚过黄河,千里迢迢地奔赴长安城。
眼下距长安城,不过是半月之遥。
陈景明垂下眼,呵地笑了一声。“是了,在侯爷看来,为了向帝君表忠心,是连命都可以不要了。你老郝家留下的红缨枪也可以不要了!有时候我真是看不懂你,侯爷……”
陈景明弯腰凑近郝春的脸,呵气如霜。“阿春,你到底是想活、还是想死?你到底……有没有想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