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晦暗的光线从斜顶上方的小窗口照进来。
木结构的阁楼十分狭小,靠墙放着一张单人床垫。电风扇从床的这头扫到床的那头。周围歪着倒着伏特加酒瓶,还有许多啤酒拉罐。
床上的女人翻了个面,趴着撑起身来。她一头蓬乱的发失去原有的光泽,遮住了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有些许凹陷的眼窝。眼睑下方泛青,嘴唇干裂起壳,看上去很落魄。
裴辛夷抱着膝盖发了会儿愣,拨开酒瓶,从地上拾起一块宝格丽的腕表。
她感觉自己就像鲁滨逊,漂流到了一座孤岛上。若不是还有这只表,或许连日子都算不清了。这只表是阮决明送的,他才没有没收。
阮决明说不同意,裴辛夷还想他如何不同意,难道以阮家的名义出面阻拦么?却不想他竟然这么粗暴地囚禁。当时一群人冲进公寓,她被蒙了眼睛,在车上又被注射了什么,昏了过去。
她压根儿不知身在何处,还怀疑可能已经到越南来了。出入走动的人全部说越南话。
七点整,叩门声响起,接着就被推开。一个穿着靛蓝色背心的男人拿着饭盒走进来,放在地上,一句话也没说,直接出去了。他手臂的肌肉看起来很结实,上面刺了不少可怖的图案。
要想从这些人眼皮子底下逃出去,是异想天开。裴辛夷深知这一点,自从被丢进来之后,没有作任何反抗。不禁让人忆起从前,她没有任何反抗能力的时候,只能顺应命运。
感谢阮生,又让她重新体会这滋味。
裴辛夷嘲笑自己真是很有阿Q精神,打开了饭盒。热气溢出,里面盛着一碗河粉。以前仅闻见鱼露味道会想起他的手艺,如今三餐里总有一顿越南吃食放了鱼露,让人生腻。
她挑起河粉,慢条斯理地吃起来。刚吞咽下去,忽然反胃,险些呕出来。她放下饭盒去找酒精以外的水,止不住干呕。
房间里可以喝的就只有酒,她只得走到门边,一手捂住唇,一手用力敲门。
门推开一半,马仔面无表情地说起越南话,“有什么事?”
“我要去浴室。”
马仔几步走去走廊的扶手旁,朝楼下唤了一声。另一位马仔跑上来,手里端着方才拿去清洗过的痰盂。
裴辛夷摇头,“我要去浴室。”
说要见阮决明是无效的,她只能向这些人提出请求。
马仔们互看一眼,大约正在思考是要请示大哥,还是直接让她去洗手间。裴辛夷忽然一阵干呕,令他们神色一变。
“你带他去。”马仔说。
另一位马仔箍住裴辛夷的臂膀,挟着她往楼下的洗手间走去。
楼层之间的楼梯转折处没有窗户,浴室更是全封闭,只有高悬的排气扇。
裴辛夷每晚有一次洗澡的机会,早清楚这里的状况,如同扣押高级官员的监狱之外的监狱。阮决明连惩罚也别出心裁。她没什么奢求的,打算忍耐到他消气,再同他算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