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他喉结动了动,眼眸中深邃如潭,似是在回想着什么,声音极轻的道:“师尊,我已经不是十六岁的孩子了,上一世他死的时候,我刚好二十六岁。整整十年了……”

他眸中微动,“十年之中,我与他所见之面……可有十次吗?”

“上一世我始终躲他,是为了我自己,亦是为了他好……可那么多年过去,我到底还是没放下。”

他眸中的猩红仍有残存,眉间的墨色道印无时无刻不在警醒着他。他眸色暗了暗,声音沉冷:“师尊,无情道的反噬,徒儿早已不想解了,就算杀了他也毫无意义。我是个半残之人,本就配不上他,更不求别的,只要这世能护他周全……便够了。”

如今的一切,本就是他自作自受选择的路,辗转两世过来,无论如何都已经认了。

他的命早已经无从反抗,但温玹……

闵韶闭了闭眸,手中忽然从虚空化出长剑。

他缓缓站起身来,猩红的灵流骤然亮起,从掌心一路蔓延至剑身,纹路瞬间被焰光浸透,没再等幻境中的师尊再说什么,抬手便欲将眼前的魔障劈开。

却在这时,眼前的景象骤然扭曲,天地倒错,面前的一切在瞬息间,统统消失殆尽。转眼间,幻境重新稳定下来,四周取而代之的已是一片漆黑寂静。

幻境中的景象再度变了,四周没有了师尊,没有了狭窄的屋子,闵韶孤身一人,站在幽静而熟悉的山野小径上。

长剑上的猩红在他怔愣的瞬间,倏地黯淡了下去。

夜风清寒,明月高悬。

不远处,正矗着一座世外桃源般的庭院,院内栽着几棵粗壮的海棠,满树莹白,在月华笼罩下仿佛散发着剔透薄光。

那是温玹住的地方。

“……”闵韶早有预感会在幻境中见到那个人,并没感到多么意外……却抑制不住的心脏狂跳,本欲离开的心思又在瞬间打消了。

他忽然有种强烈的念头——想要知道幻境中的温玹如今是何年纪,在做什么,见到他,又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会对他说些什么话……

这么想着,他脚下已经情不自禁的动了,手中的长剑再度被化去,径直沿着小径,走进了院门。

满院雪白的海棠,随着微风簌簌飘落,被金纹黑靴无声的踩过。他临近房门,便听见几声剧烈的咳声忽然透过半敞着的窗户传出来。

的确是温玹的声音。

闵韶脑中灵光一闪,仿佛被此情此景勾起什么回忆,脚步蓦地顿住,心跳忽然更猛烈了——

他似乎知道这是哪一日了。

就在他开始修无情道的第三年,有段时间他们的师尊有要事在身,离开天隐山多日不曾回来。温玹那阵子因为淋雨而染上了风寒,身边无人照顾,自己一个人也不好好吃药,后来眼看着病情越来越严重,以至在半夜发起了高烧,直烧得神识不清。

若闵韶没记错的话,那次的淋雨与他也有莫大的关系。

师尊迟迟不回,他最终实在看不下去,便趁着夜深去了温玹的房里,在对方尽管已经烧得六亲不认的情况下,仍是点了他的睡穴,勉强给喂了些水,又替他煎了药服下,顺带帮他擦了身上,将被汗得湿透的衣裳换下……

要知道,昏睡过去的人其实是喂不进任何东西的,于是那日,闵韶便用了一种……难以启齿的方式,捏着他的下巴,将那么小一碗的药,足足喂了五十余口。

之后又替他用温水擦了身上,不过到了这一步时,他却擦得十分仓促,仿佛全然失了耐性,生怕下一刻便有什么难以抑制的洪水猛兽,从体内狂妄的破笼而出将床上的人彻底撕个粉碎,只潦潦乱抹了几下,便绷着脸屏着息将对方的衣服套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