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绕着车啧啧惊叹,卢南樵的那位长辈,已经从剧院走出来。
身形魁梧,步伐沉稳,五官清矍。
看见甘露站在他轿车旁边,微微怔了一下,主动开口跟她打招呼:
“小姑娘,今晚也来看戏了?觉得怎么样,好看吗?”
甘露嗯嗯点头:“好看!非常好看!”
“比你帮扶的那位甘同志……演得还好看?”
甘露噎住。
她从没见过舞台上的甘金花,是风情万种也好,艳冠群芳也好,都是传说。
美人已然迟暮,山河已经变迁,醒来泪湿枕巾,徒留追忆在梦中。
甘露不敢公然偏袒姑妈,也不肯弱了气势。
在她看来,昆曲是“传统”,是部分群众喜闻乐见的古典艺术,流传几百年经久不衰。
样板戏是“新生”,是政治风潮催生出的全民经典,霸场十年,风头无两。
应运而生,运落而衰,很快就会退出历史舞台。
像今晚这种全城追捧的场面,几乎可以算是它最后的辉煌。
姑妈和她的昆曲,一时落寞而已,重焕光彩是早晚的事。
甘露自信满满,仔细斟酌着语气,表达自己“一时代有一时代之艺术”的新锐观点:
“叔叔,昆曲能火几百年,肯定有它扎根的土壤,不能全盘否定嘛。”
“那是旧社会,现在新时代了,政府把各种毒草都连根拔起,不给它们半点肆虐的机会。”
甘露呵呵,吐槽他的自信:
“这位叔叔,我是在乡下长大的,知道野草的生命力,从来都比庄稼要强,更何况是毒草,你就算把它连根拔起了,只要适合它生长的土壤还在,它就可能卷土重来,春风吹又生。”
“叔叔”被噎,意识到自己低估了眼前小姑娘的战斗力,收起轻视,反问她:
“那你说说看,适合昆曲这种毒草生长的土壤,是什么?”
“是喜欢听、喜欢看昆曲的人民群众呀,任何一种艺术,想要久经不衰,靠红头文件不行,靠拳头也不行,只有真正深入群众,为群众喜闻乐见,发自内心支持的那些,才能走得长远。”
大叔气笑了:“小丫头,最近经常听人说你胆子大,口才刁,还真没冤枉了你。”
“我是顺心而行,以理服人,强过那些输不起,还倒打一耙污蔑人的宵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