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把乐观再教给您,您过来——您现在觉得怎么样?"
"……你再亲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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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姆林睁着那双猫一样的绿眼睛,听完莱尼的叙述,判断道:"还能有什么目的——那个契约呗。"
小法师的眼睛瞪大了。
"我以为那是——"
"故作姿态?不,龙是很直接的,等级越高越直接。无动于衷时他们比最虚伪的伪君子还委婉,真正燃起兴趣和渴望后却又飞快地把那些礼貌和伎俩抛之脑后了。说到底,它们是最疏于动脑子的种族,毕竟有那种力量傍身,想要什么东西时直接伸手拿就足够了。"
"……可这个契约——这可是个隶属契约啊——"
"再苛刻的条款都有漏洞可钻,只要你足够强大。有时候,脆弱反而是一种倚仗,你因为惧怕失去才会小心呵护——但如果加上了防护魔法呢?”
小法师看着他的导师,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那就可以随便抛掷,摔打,放着不管了。”他说。
“其实我不理解:你为什么这么关心他的处境?”塔姆林饶有兴趣地观察学徒的表情,“他只不过是你的一个——我该怎么说——观察对象不是吗?”
“约翰是我的朋友——不,约翰是我的同类。”他对塔姆林说,“我怜悯他,我同情他,我对他面临的诱惑感同身受。”
“诱惑,”塔姆林仿佛是嘲笑地重复这个词,“多伊先生现在可不一定这么想。”
“被迷情剂搞坏脑子的人确实不会觉得那是诱惑。”
塔姆林忍不住笑了几声。
“那你发现你现在被真言药搞坏脑子了吗?”
“没有。”小法师回答。然后他的表情变得扭曲起来。
他的导师像个真正的孩子,恶作剧得逞,笑得前仰后合。莱尼冲出实验室,向解毒剂储藏处奔去。
*
按照大纲(假设有这东西,也就是说,没有这东西=。=)作者此刻应该写一个恋爱脑和一个装成恋爱脑的人甜得发酸的卿卿我我日常。但作者偏不,作者嫉妒他们,作者要写一些枯燥乏味的分析来缓解身为单身狗的悲凉。
就像小法师倒错了废液缸误吸了真言药后并没有察觉自己正在崩人设把自己的心里话说给和他不熟的大魔王导师,约翰也没发现自己的思维模式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
他觉得,自己每一个把自己推向赫莫斯的举动都是经过仔细考虑的明智选择,就像他以前选择远离赫莫斯一样。他还没有意识到他只是“感觉自己经过了仔细考量”而不是实际如此。
约翰,或者说帕雷萨,他是个以理智为向导生活的人,但再理智的人也不会事事都忖度清楚,许多时候,他们依赖的还是思维的惯性。
其实,如果按照约翰那种闲得慌时就把周围一切仔细剖析一遍的习惯,他是不难发现自己荒谬的改变,并进而推导出赫莫斯的作弊行为。他也许不知道龙是怎么做到的,但他会知道他搞了鬼,就像之前在猎场一样。
可是,他不想去想那些东西。
教科书上宣称诸如幻境迷情剂之类的精神控制把戏是难以破解的,不管在旁观人看来当时的情况有多么智障。一些刻薄的人对此嗤之以鼻,他们宣称坚定的信念无往不利,把这些被迷惑者的软弱粉饰为正常是一种病态的宽容。
约翰本来应该会是那些发出嘲笑的人中的一个。很遗憾,在他空荡荡的脑子里没有留存过去的经验。于是,当不可理喻的迷恋落在他心头时,他心中激荡起的竟然不是警觉。
因为快乐,时间流逝的速度似乎变快了;可是每一秒的长度好像又增加了,现实的每一个细节都比以前变得更加清晰,仿佛回到童年时代,每一天都能发现新天地。约翰确实正在发现新天地,对于一个没有记忆,只有(他自认为的)常识的人来说,谈恋爱简直堪比一次重生。前所未有的渴望,前所未有的满足,他的孤独不断蜷缩成一个微小的点,他几乎忘了独处的滋味,就算恋人不在身边,他的心也会被他的身影占据,更何况赫莫斯是竭力避免离开他身边一时半会儿的。他们总是在谈什么,笑什么,做什么,一天里没有一时半会儿是无聊的,但约翰如果回想一下就会发现他们几乎什么也没干。当然他不会做这种反思,因为每一个新到来的时刻都像一个亟待解开的谜团一样占有他全部的注意力。他甚至没发现自己几天以来一直没和小法师见上面。
这其实是挺幸运的,毕竟他这副蠢样子可以被他目前唯一的朋友嘲笑一辈子。
比起约翰,赫莫斯就忧心忡忡多了,虽然他并没有让凡人看出他的思虑。
如塔姆林料想,他给帕雷萨下药的目的是为了哄骗他答应那个契约。这实在是一个冲动之举,哪怕龙们的行事原则就是率性而为,这种卑鄙的行径对他这种地位的龙也是有失自尊的。但他当时没考虑这些,好吧,这也可以理解,毕竟龙看到了自己过去的梦魇正在复苏,心里实在太害怕了。
只可惜,迷情剂并没有被广大群众误解的那样拥有让人失智的奇效。帕雷萨将军失去记忆仍然是那个有能力耍赫莫斯的帕雷萨,不可能随随便便就被赫莫斯涮了。结果,大家都知道,冲动最经不起时间的损耗。在约翰松口前,龙自己倒是打了退堂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