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雷萨不说话。
“第七不喜欢回忆过去,”龙王又说,“他觉得回忆过去没有乐趣,尤其是回忆里的人都死了的时候,只有软弱的心灵才喜欢回忆……但我不这么想。我斗胆揣测,您也不这么想吧?逝者永恒不变,但他们能对生者施加影响,就像他们仍旧活着时那样……”
她说到这里,像是想起了什么,陷入沉默的记忆里去了。
很长一段时间,房间里保持安静。
火炉上的水煮开了。龙王召来茶杯,为自己和帕雷萨斟茶。
帕雷萨端详那杯茶,突然就问了出来:
“她恨我吗?”
龙王望着他,没有立刻回答。他望着茶水,不看龙王。
“我不知道,”龙王回答,“我知道的只是——她很怀念您。”
她想起古老的信纸上娟丽的字句——
我那天神一样的父亲,永远不曾老去,永远不曾衰弱。
*
阿芙拉在黑暗中走近那个散发寒气的中心,那头虚弱的龙。他已经恢复到可以化形了,阿芙拉不明白他为什么不赶快走出去,见他的老情人。
“爹啊,”她高兴地向他打招呼,“帕雷萨先生问我,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来见您。”
抱膝坐在地上的人抬起头,两双金色的眼睛对视了。
他看起来多么凄惨啊。阿芙拉在心中慨叹。她每每见到赫莫斯失去那些幻术的遮掩,露出这种原原本本的模样时,都要这么慨叹一番——纵横交错的伤口,深可见骨,没有愈合,边缘皱缩着,皮和肉像被风干一样贴在骨架上。
君特·布布鲁克是个人才,因为他居然做出了伊多尔克当年使用的魔法阵的雏形。
伊多尔克是个天才。他凭一己之力,将一位真龙置于死地。即使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位半神也没从那场可怕的死刑中恢复过来。他拖着这副残破不堪的躯体行走,依靠幻术维持他的尊严
“还要让他继续等着吗?”阿芙拉笑眯眯地看着赫莫斯,“我真是不懂——帕雷萨先生的脾气糟糕极了,尤其是在对待您的问题上,毫无涵养可言。与其让他越来越生您的气,干嘛不让他走进来看看您的处境呢?说不定,他会对您小心呵护起来了——”
她的龙族之父发出一阵冷笑。
“你靠你的情人对你的同病相怜拴住她的心,你可以对她卖惨。我的这位可不一样。”
“那您好惨啊。”阿芙拉说,“这么痛苦的伤口,却不能展示给最亲密的恋人。要我说,只爱我的美丽与强大,厌恶我的脆弱与丑恶——这样的恋人,要之何用呢?”
“因为我和你不一样,”赫莫斯虽然是仰视着阿芙拉,语气仍旧维持着他的居高临下,“我不需要从我的恋人那里汲取同情。”
阿芙拉的脸上闪过愠怒的表情,她旋即又笑了。
“哎——您想强撑着就强撑着,讥讽我干嘛?我会去转告帕雷萨先生的,请他稍安勿躁,他的恋人就是不想见他。”
但她没有立刻走。
“真可惜您不知道,”她捂着嘴笑道,“被喜欢的人同情的感觉可好了。”
虽然赫莫斯还不能熟练地运用魔力构建精致幻术,但他已经可以熟练地操纵他的冰了。
冰把阿芙拉抽了出去。
*
第48章 月光如纱
赫莫斯坐在这个被打造得十分温暖舒适的石室里,那把铺着软垫的椅子上。他裹着一件素色的长袍,银白色的头发披在肩头,英俊的面孔透出健康的血色,神态安然而优雅。
但他像石像一样一动不动坐在那里,连眼睛也不眨一下,这未免就有点诡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