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这边战场附近,目睹了此情此景的芥川、太宰及乱步等人的面色都不太好,芥川愤怒地朝着侍卫发起更加猛烈的进攻。
侍卫以为击杀成功,收回血液不再管泉雅,全心迎战芥川,泉雅自半空中自由落体,被赶来的乱步堪堪接住。
泉雅还尚存一丝意识,他艰难地睁开眼,对上乱步担忧的目光,他努力起身向前踉跄了几步,碰到了走过来的太宰。
“累了就休息吧。”
迷迷糊糊中,泉雅听太宰在不远处淡淡说道。
然而他没有停下脚步,缓缓踱步向太宰所在的方向,在路过太宰身边时抬手抽走了对方腰间的枪,注入咒力,继续向前走着。
没了泉雅的配合,芥川很快不敌,他身上伤口遍布,看上去没比泉雅好到哪里,正在拼死抵抗着。
就在侍卫找准机会要发动最后一击将芥川置于死地时,只听“砰”得一声枪响自后方传来,他动作随即僵硬在原地,缓缓低头,看见胸口处的衣襟、血液弥漫开来。
被附加着咒力的子弹击中,侍卫怔愣着回头,看到了后方的泉雅,嘴角扯出了一个怪异的弧度:“……哦,你还活着?”
混蛋。
因为倒霉debuff,泉雅发现自己似乎只打中了侍卫的右胸,没有让对方一击毙命。
他现在只有咒力没有术式,果然比不上从御三家之一的加茂家培养出来的术师。但此次至少重创了对方,之后的战斗应该会轻松些,有太宰和乱步在的话,没问题的。
想着,泉雅晃晃荡荡地向后退着,不知不觉来到了甲板的断口附近,意识模糊中,他目光向后向下,顺着断崖看向下方幽蓝的大海。
此时天色渐晚,火红的晚霞吞噬着云层。
为了防止debuff再从中作梗,趁他这次死后搞出什么难以想象的变故,他要趁着现在光线暗淡死遁进海中,再在深海中复活。
想着,他继续向后退到边缘处,脚后跟已经悬空,身后是百米高度。
()在侍卫的再一次攻击即将来到眼前时,泉雅努力克服心中恐惧,身体后倾,跌落向下方的海域。
泉雅头朝下簌簌地坠落着,坠落的过程非常像失足跳楼,时间在脑海中被拉长了好几倍,并不好受。
在落入海中的瞬间,双腿变回鱼尾,他发动最后的力气,努力在死亡前游到更深的地方。
差不多向下游了有几十米,泉雅终于生机耗尽,尾巴逐渐停摆,任凭身体在海中随洋流飘荡,失去了意识。
意识回炉后,最先恢复的是听力。
四周充斥着细细碎碎的声音,有点吵,泉雅不禁皱了皱眉头。
等等、这些声音里怎么隐隐夹杂着说话声?他记得他失去意识前明明有努力游进大海。
他尝试着呼吸,却发现鼻腔中不是发咸的海水,而是空气。
意识到了不对劲,泉雅的心沉下谷底,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冷凝了,他努力地在心底给自己做着最坏的心理准备,鼓起勇气睁开双眼。
眼前的景象逐渐清晰起来,熟悉的破损的游轮,熟悉的甲板,熟悉的面孔。
不熟悉的视线。
泉雅发现自己正躺在甲板上,身体附近是那白袍侍卫用术式凝成的血网。
自己明明已经跳进海里死遁了,却被这天杀的侍卫又用血网抓了回来?什么仇什么怨?
他艰难地低头看向下半身,果不其然看到了自己还湿淋淋的布满水珠的大尾巴,即便是在光线很暗的傍晚,尾巴上薄而光滑的鳞片依旧在泛着炫目的蓝白色光晕。
不知从何时开始,原本缠斗得不可开交的多方势力都收手安静了下来,齐刷刷地盯着这千年间难得一见的景象不知有多久了。
所有人的视线都在泉雅身上。
那条尾巴在和服下若隐若现,虽未能窥见全貌,却已经可以想象出美丽的程度,那是如同油画家花数十年心血精心雕琢的一般巧夺天工的天然艺术品。
因为过于紧张,尾巴一直在焦虑地上下摆动着,半透明的尾鳍一下一下地拍打着甲板,动态的景象打破了人们误以为是看到了幻觉的想法。
他们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看到了什么,不知是谁喊出了声:“人……是人鱼!”
被看到了,被发现了。
与人们的反应不同,泉雅只感到一阵眩晕般的窒息,喉咙像是被死死攥住,酸涩无比。
他并不畏惧寒冷,可此刻的他从未感觉到如此的冷,像坠入了冰窟。在惊叹过后,人们的眼神或惊异,或惧怕,或贪婪,或厌恶,他从未如此觉得自己是个异类,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比他来到这个世界后所有承受的痛苦加在一起还要难受。
泉雅攥紧了胸前的衣襟,无措地微张着嘴,难以控制地大口喘息着,感觉自己就快要哭出来了。
“别哭啊。”
这时,许久未听到的、熟悉的声音自身侧响起,泉雅愣愣地看了过去,是异
能黑影。
“现在正是时候,要和我交换愿望吗。”
见泉雅不应,黑影不急不忙道:“你要么就此遁入深海,从此永远生活在海底与世隔绝,避开人类的追捕,不老不死不灭。虽然这没有陆地上有趣,但是至少什么事都不会有。”
“顺带一提,以上的前提是你能逃离这艘船。”
泉雅抬头,看到近处的白袍侍卫已经重新布下了血网,随时准备将他网罗进去,远处那高层的老者正一边贪婪地盯着他,一边往这边赶。
“要么……和我交换愿望。”黑影继续循循善诱,“只要付出了代价,让他们遗忘是轻轻松松的,或者你想要逃跑也可以。”
随着时间的流逝,泉雅身上的海水逐渐风干了,他的尾巴又在众人的视线下重新化形为双腿。
这奇异的变化让一些人更加兴奋了,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慢慢接近泉雅,试图抓住他。
“……遗忘的代价?”泉雅用意念道。
“遗忘的代价是遗忘,很公平,不是吗?”
“你会忘掉你认为最重要的事情。”
他认为最重要的……事情?泉雅闭上了眼睛。
回家。
他认为最重要的事情就是破除永生,逃离这危险的异世回去,刚好债要换完了,回去后边寻找活着的意义边平静地度过一辈子。
想着,他睁开眼,眼底忽明忽暗:“我只会忘记这一件事,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