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纵有千年铁门槛,终须一个土馒头,大限一到,任何人都逃不掉。
陆炳也不能例外。
今年的他才五十出头,可生命之火好象已经燃尽。
从下午起,他就这么恹恹地依坐在胡床上,也不同人说话,就这么呆呆地看着窗外,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父亲大人,父亲大人,你就吃一点吧。”陆府的二老爷陆炜在太常寺当差,事务清闲,一个月三十天,倒有二十天呆在府中,不像在南镇抚司做千户的陆大老爷,平日间根本就看不到人。
正因为得闲,陆炜整日侍奉在老父身边,细心照料起陆炳的饮食。
说着话,陆炜就舀起一勺青菜白粥,朝父亲嘴里喂去。
陆炳却突然猛地回过头来,眼睛里竟闪烁着两到如同实质的绿光:“拿开!”
究竟是做了几十年的锦衣卫,这一刻威势毕露。即便是做儿子的,陆炜心中还是打了一个突,右手不为人知地颤抖起来。
“父亲,你还没用晚饭,这么下去可不行,好歹也要吃点。否则,坏了身子,做儿子的,做儿子的……”陆炜看着瘦骨嶙峋的父亲,鼻子猛地一酸,突然忘记了害怕。
看到儿子真情流露,陆炳的目光柔和起来:“老二,把白粥撤下去吧。吃了一个月白米青菜,人都吃绿了。想我陆炳,自在痛快了一辈子,临到老了,却要受这等折磨。去,弄一份红烧肉来受用,多放些辣子和花椒,味厚实些。”
陆炜大惊,连忙跪到地上,哀声道:“父亲大人,太医院的郎中说了,你不能粘荤腥,否则,否则……”
“嘿嘿,太医院的药方当得准吗。那些人啊,我最最清楚,一遇到病人,首先想的是该开什么样的药才吃不死人,而不是怎么把病治好。左一个小柴胡,右一味甘草,就那么把你给吊住。起来吧,跪什么跪,我还没撕。等到闭眼蹬腿的时候再跪也不迟。算了,红烧肉我也不吃了,免得你又说许多没用的话,我也落个清净。”
听老父亲不再说要吃荤腥,陆二老爷擦了擦眼角,站起来,喂了陆炳几口稀饭。就道:“虽说太医院的方子和国子监的文章一样不靠谱,可王蓝田太医和父亲你自来相熟,谅来他也不会胡乱糊弄。王太医说了,父亲气血亏虚,可内火却极旺盛。寻常人若是气血两虚,得大补。而父亲你却要反其道行之,不能沾任何荤腥,如此养上几年,或许会慢慢恢复过来。”
“恢复,自家的身子,自家最是明白。王蓝田那是安慰你的,别当真。最早今年冬天,最迟明年,为父就将仙游,这一点,却是看得明白,也想透了。”
陆炜忙将话题岔开:“父亲大人,族学招生一事已经妥当了,今日招了第十个秀才,姓吴名节,据说是南京兵部车驾司吴建业的儿子,倒是官宦人家出身,书香门第,才华委实不错。”
“吴建业,此人我有些印象,死了四年了吧。”陆炳道:“吴节好象是万文明的人吧,刚到京城没几日,落籍在顺天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