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进府之后,宾主寒暄两句之后,徐阶就拿起严世藩那本珍藏已久的诗集仔细看了起来,时不时点点头,低低赞叹一声。
这样的恭维在以往,严世藩不知道碰到过多少回,早已经不希奇了。可今天听来,却是分外刺耳。
满京城的人都知道他严世藩在律诗上败给了吴节不说,还败得极惨。不得不承认,吴节的诗作得真好。即便是视他为敌,严世藩也不得不承认,吴节与自己的相比,无疑是天上地下,萤火与浩月。
用高山仰止四字来形容也不为过。
在这样的文化巨人面前,即便是一向骄傲的严世藩,也油然地升起了无力感。
你老徐一大早跑过来拿着我的诗集看半天,说风凉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嘴角的燎泡越发地疼起来,心中顿时有邪火升腾而起:“次辅大人别看了,在诗词一物上面,严世藩今生再不动笔了。”
“怎么就不写了,这么好。”仿佛被小阁老惊醒过来,徐阶这才愕然地放在手中的诗集,反问。
严世藩更是恼火,忍不住冷笑:“再好能好过吴节,徐阁老这是来笑话严世藩的吗?”
“不是不是。”徐阶摆了摆手,温和笑道:“东楼,这世上只有一个吴节,可读书人却有千千万万,难不成有吴节诗词专美在前,大家都不作诗词了?东楼你还是偏执了,不合读书人敦厚温润之道。”
严世藩更怒,张开嘴正要说话。可惜因为动作太猛,将嘴角的燎泡撕破了,顿时疼得钻心。
这下,他彻底爆发了,腾一声站起来,恶狠狠地盯着徐阶:“徐相,你这是在教训我吗?对了,无事不登三宝殿,前几日,严世藩以家法处置了你孙女。徐相心疼了,来兴师问罪了?”
此话一说出口,侍侯在一边的徐汀身子一颤,吓得脸色发青。
徐阶见孙女吓成这样,心中微微一疼。又看到严世藩满眼的绿光,心道:“这个小严就是属狼的,逮谁咬谁,偏生又机敏精变,却是个难缠的。”
徐阶一向是个深沉隐忍之人,也不生气,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微笑着摆了摆头。
继续用温和的语气道:“我徐家与严家是儿女亲家,汀儿嫁于东楼的公子为妾,就是徐家人了。民间有句话叫作: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如今,汀儿是你徐家人,又是妾,要打要杀,我徐家也没立场说话,这就是礼制。今日徐阶来这里,是有公事要与小阁老商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