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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人熟悉交趾内情,又身着重臣官服,自然不是他人,正是前日被俘的交趾太尉黎伯玉。这交趾太尉虽是位高权重,但人品却极是不堪。被俘之后,不待拷问。仅仅是被刀在脖子上一架,便滔滔不绝的把其所知的军情机密、杂事传言统统说了出来。从各军的番号人数,到各个州县的驻守兵力,从各重臣的性格习惯,到宫廷中地一些绯闻亵事,没有一点遗漏的都交待了个通通透透。

由于他实在是太配合。赵瑜反倒有些生疑,使人反复询问了数次,却不见差错;拿着口供,与其他俘虏对质,也能一一对上。赵瑜这才知道,这次是碰上了一个胸无气节、腰骨如棉的国之重臣了。

这种人,对赵瑜来说当然是奇货可居。日后安抚交趾内部肯定要用上,而今日命其着官服随侍,也是为了让所有部下都看着,连一国太尉都降了。李乾德也没几天好活。提振士气。亮出这个降臣的身份,比赵瑜说一万句话都管用。

回答了赵瑜的问询。黎伯玉又指着城墙处的其他尸首絮絮说着,比昔日在交趾朝中时,尤要卑躬屈膝数倍:“这三千人,除了捧日、御龙二军外,其他两千余人,也皆是天子兵出身,多是在延边各州经历过战阵的老兵。这三千人一去,乾德麾下的真正可战之兵,就只剩四五千,其余三四万地部领、征卒,若是打顺风仗还可,要是让他们硬拼,几箭下去便会溃散。此阵大败,乾德军中士气必损,由此推断,今天怕是不会再来攻城了。”

赵文点头道:“太尉言之有理。冲锋陷阵必得敢死之士,非精锐不能为之。一下歼灭了核心主力,乾德再能,一时之间也无法再展开新一轮攻势。今天看来便可以歇一下了。”

“今天如果没能破城,到了明日,李乾德就再也不会有机会了。”赵瑜想北面河道的方向看去,“下面就看他们的表现了。”

桨轮击打着河面,无数水珠随着桨叶转动而飞溅。十五艘车船越过已被交趾军收复的清化北港,直向上游驶去。八百料的车船被船身中部的七对桨轮驱动,其速快逾奔马,在南桑河上疾驰。十余艘船影在水面上一掠而过,船头破水之声,在河边地芦苇荡中惊起一群鸥鹭。

自昨夜驻留在河上的两艘车船,收到清化城中的烟火传讯,把军令传给远避海上的主力船队,再待船队赶回南桑河中,已过去了近一天的时间。不过时间虽久,却也是为了防备截断粮道的计谋被识破。

从北港至上游的胥浦渡,不过三十里。以车船的高速,仅仅花了一个多时辰。此时夕阳西下,绯色的霞光照得满江红艳。胥浦渡两岸上不过千人守卫,几十条渡船,正满载着粮草往返转运,全没察觉从东而来的东海船影。

“这是今天地最后一趟!”看着民伕把最后一束大禾(注1)搬上渡船,负责在胥浦渡转运数万大军军需用粮地押粮官张汉超,向西看了看天色,叹了口气:‘还好赶上了!’夜间不便行船,如果在日落前不能把今日的粮草定额依数发去,围攻清化城地大军转眼就会断粮。但要是真的断粮了,他张汉超就只有死路一条。

前线突然多了两三万张嘴,他的工作随即繁重了一半。本来绰绰有余地运力,现在一下紧张了起来。每日安排江中往返的渡船次数也多了许多,驾驶渡船的船夫军汉个个怨声载道。但渡船就这么多,要想把满足大军需要的粮食都运去,不增加摆渡次数,根本就完不成转运的定量。

他只盼着大军早一日把清化城攻下,只要清化城中的粮仓无事。他肩上的担子也就能卸下来了。至于占了清化城地贼人会不会顺手在粮仓放把火,张汉超根本就不愿去想。

“校尉!”他身后的一个亲兵突然打断了他地思绪。

“敌袭!是敌袭!”没等张汉超反应过来。一连声的叫喊在河道两岸同时响起。

张汉超顺着众人目光的方向向东望去,只见十几艘比他手下的渡船大上十余倍,且模样怪异的船只直奔渡口而来。那些船没有帆,也看不到桨,只有在船身两侧有几对水车轮子样的东西在打水,在水上的速度竟比骑着马还快。“那是什么?”他大张着嘴,惊问着。

没有人回答他。两岸地渡头早乱作一团。正摆渡在河中的渡船也如没头苍蝇四散乱窜。那些船来势汹汹,绝不是自己人的样子,而且其船高大无比,速度又快,看到这样的巨舟,渡口中的民伕、军卒根本不敢生起抵抗之心。

张汉超一把扯过一个亲兵,把自己腰牌递给他,大声命令道:“快。快去向大王求援!”他转头向河中看了看,又道:“有十五条敌船……不,就说有三十条敌船、三千敌军来袭,请大王速速发兵来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