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日前,当他听到完颜娄室已攻破长生镇的消息,便没在多言,直接离开了北信口大营——既然完颜娄室已经成功在望,他也没必要在娄室辖下的大营中多留,也不能多留,以免给人留下夺权的嫌疑——但他离开时,仍有一丝放心不下,总觉得事情的发展不会那么简单,所以便留在复州之北两百里的辰州城,等候最新的消息。
果然——他很讨厌这个果然——就在昨日,当他尚在午后小睡之时,坏消息就来了:东海王亲率援军登岛,娄室大军败退出城。愤怒之余,完颜斡鲁对此感到很不可思议,这几月来,他曾多方打听过东海国的消息,所有的情报都指出东海国本土远在万里之外,长生岛仅仅是孤悬在外的飞地。但东海王的援军却在十日之内就赶到长生岛,若非东海国近在咫尺,那便是今次的战事完全落入了东海圈套中!
对于这个顺理成章的推断,完颜斡鲁却是难以置信。如果这一战是圈套,那从东海人火烧辽南诸城那一天开始,套子就已经被设下来了,完颜娄室只是运气不好,被都勃极烈点了将,踩了进去。换作是其他人——就算是粘罕——怕是也逃不过这个陷阱。
‘这算计也太可怕了罢!’这么想着,完颜斡鲁感觉身上的寒毛都竖了起来。‘都说南蛮子狡诈,当真是一点不假。’
既然东海援军已经上岛,再拖延下去,还在长生岛上地大军肯定是凶多吉少,现在唯一能做的便是想办法把七千本部从那个该死的岛上救出来——只有这件事娄室算是做得好的,死得都是外族和民伕,族里的孩儿们大多安然无恙——外族人死便死了。那么多女真勇士可损伤不得!
收到噩耗的半个时辰之后,完颜斡鲁便领着亲兵直奔复州而来——有资格主持营救工作的。现在也只有他了——但由于夜间无法渡河,他不得不在高明辉命名地浮渡河边逗留了一夜。今日一早,天刚蒙蒙亮,一夜未眠的完颜斡鲁急着把亲兵们一个个踹醒,重新上马趟过了还没涨起地河水,继续奔行。
透过漫天的雨幕,谷口已近在眼前。完颜斡鲁的心情略微放松了一下。只要出了谷,便到了宁州,再过两个时辰,就能抵达复州的大营了。想到这里,马鞭便又是一挥,在空中打了个鞭花,坐骑的速度登时又快了几分。
但就在这时,一声凄厉的笛声突的传入耳中。完颜斡鲁大惊,大金国地军中并没有这种号子。
用力扯起缰绳,战马嘶声人立。挺直腰,踩在马镫上,他用尽全力大吼:“有伏兵!”
“轻装!”
当完颜斡鲁大吼着有伏兵的同时,邓广达也山坡上吼叫着。所有人都提防着南面的敌军北逃而至。却没人能想到,会有敌军从谷中窜出来。
看到突如其来的金人骑兵,第一都的士兵们都免不了有些慌乱,但都头的吼声,却让他们条件反射般的行动起来——服从命令的程序已经被刻进东海士兵地骨髓里,完全不会受到情绪的影响——一把掀开油布雨披,松开腰间的背包扣带,双肩一耸一放,沉重的双肩牛皮背包便滑落到地上。
刚从背包上把火枪取下,邓都头的命令便接踵而至:“……各排列队!”
为了适应火枪兵排兵布阵的需要。神机营在十人队和百人都之间。又多了一层编制——排。一排有三队,有排正排副。三十二人排出地一队横列,正好是东海步兵军阵的最小宽度。而一个都,分作三排,就可以形成一个小型的步兵方阵。
而都直属队,保护着都头、都副、鼓手、旗手和指导——这也是新设立的职位,当一个新晋升的军官刚从教导队出来,又或是军学里的毕业生第一次下部队时,一般就会安排到这个位置上——站在阵列之后,指挥全都作战。
隔着雨幕,士兵们辨认着身边人的面孔,寻找着自己的位置。尚幸他们本就是以排和队为单位,各聚在一处休息,并不需要四处乱窜。高声报着数,第一都的阵列很快成型,一个完整的战术作战单位便出现在谷口一侧地山坡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