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宗之前,凡是金榜题名的进士,不管名列第几甲,朝廷者予以并九经授将作监丞、大理评事,通判诸州,同出身进士及诸科并送吏部免选优等注拟初资职事,判司簿尉,也就是说谁都有官做。
可是这样宠章殊异的待遇,到了仁宗年间,冗官现象严重,已不可能为所有被录取的进士赐官授职了,于是在庆历二年下诏,第四甲已下并诸科同出身,留京守选,不予以授官,守选的意思就是,这些进士,必然通过吏部的考试,才有资格做官。
几次三番入宫,虽然没有面圣,但从进士心里倒也坦然自若许多,没有始初时的拘束,而且分散在宣德门前的广场里,三五成群的欢声笑谈起来,当然也就是三甲以上的进士能笑得出来,第四第五甲及诸科出身的进士,心胸开阔的,脸上或许还有些微笑意,心情不怎么好的,干脆沉默不语。
有人欢喜有人忧,机会还是有的,以后继续努力就行,不必泄气嘛,排在第三甲最后一名的进士如此安慰第四甲的首名进士,在人家吃人似的目光注视下,讪笑离开。
“文通兄,看来你似乎有些紧张啊。”宣德门前某处角落,滕茂实微笑说道,拿着扇子摇摆不停,如果小腿不颤的话,确实十分潇洒自若。
负手而立,来回移步的沈遘轻笑道:“彼此而已,比较之下,还是当世兄和景纯兄较为淡然。”
轻靠在墙壁,看似从容不迫的冯京摇头说道:“这个时候,谁能淡然得下啊,倒是景纯,似乎在考虑什么。”
“我是在考虑,如果待会朝廷授予的官职不合心意,我是否应该推辞不赴呢。”一直微笑的楚质突然叹气说道,这可不是在开玩笑,与前途相比,还是生命最为重要,安全第一,没有了小命,还谈什么锦绣前程。
况且楚质的考虑也算不上开先例之举,因对朝廷赐予的官职不满,力辞不遵的事情在宋朝也不是什么稀罕行为,而朝廷也不会因为这个治罪,连斥责的意思都没有,如果辞官的是个名人,皇帝还要乖乖再三下旨请他出来为官,如此请辞之间,皇帝落得个明君之名,而辞官的名人自然就是隐逸乡野的大贤,大家都有好处的事情,何乐而不为。
几人闻言,果然没有大惊小怪,反而思索着自己要不要这样做,过了片刻,冯京轻声说道:“景纯,这样做似有不妥吧,就算再怎么不满意,官家的旨意也不能随意推辞啊,草率从事容易让人非议,况且以你的才能,在地方历练几年,迟早能召回朝中,想必到那个时候,你将会久留京城啦。”
“当世言之有理。”沈遘点头说道:“天子隆恩,使我等奉旨差遣诸地,自然不能有违圣命,在地方上有所作为,才算是对得起陛下的器重。”
“行了,景纯自幼在汴京里长大,从来就没有出过远门,如今就要远离家门,不知到什么地方赴任,心中偶有感慨,这也是人之常情。”滕茂实轻声说道,似乎有些黯然之色,显然是勾起了对家乡亲人的思念。
眨了下眼睛,冯京与沈遘对视而望,相处日久,总是不知不觉忽略了楚质的年纪,没有考虑到这方面的情况。
“秀颖是想家了吧。”知道他们是误解了,但是楚质却没有解释,总不能明摆告诉人家自己是贪图安逸,不想到贫苦的地方受累吧。
“仔细算来,已经离家半年有余,却不知家里双亲身体可安康。”滕茂实点头承认道,眼眶有些湿润,没有人会笑话滕茂实,古代非常讲究孝道,在人前承认思念家人,那是诚孝的表现,众人只会予以肯定。
“赐官授职之后,朝廷许下假期,诸位也该衣锦还乡了。”楚质微笑说道,毕竟中国自古就有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的观念,恩例的最后一道程序,当然就是让新科进士衣锦还乡、荣归故里,再行赴任,十分具有人情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