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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如那阳光般,看到这个熟悉的身影,唐离感觉到心中一暖,脚下的步子也愈发放的轻了,“悄悄的吓唬她一下,也许是个不错的主意”,回到这蔽旧却散发着温情的小院,少年素日深隐的童心悄然生发。

轻轻的靠近,青衣小丫头丝毫没有觉察,心下暗喜的少年微微侧身看去,却见此时的蝈蝈正紧闭着双眼,合什立于胸前的手掌中则夹着一个竹纸小包,口中低声念诵道:“东海大神三女郎,疗疔有神方,以药涂此疮,必使疔公死、疔母亡,疔男疔妇自受殃,星灭即愈大吉良,过时不去,拨送北方”。念到此处,忽见她抬手撮指,指向榆树叱呵道:“急急如律令!”

少年本想着要吓她一吓,后来听着念的有趣儿,那词儿也极是押韵,一时竟听了进去,并不曾做出吓唬这小丫头的事儿来,只是令他想不到的是,她最后居然来了这么一出儿请神上身的动作,二人隔的既近,蝈蝈动作又急,那里躲的过去,抬手之间,唐离下颌上不轻不重的吃了一肘,本能反应之下,已是“哎”的叫出声来。

“谁?少……少爷!你回来了,你……怎么,哎呀!撞疼了吗?都是我不好,但是……”蝈蝈也是将那句“急急如律令”喝出身后,才觉察到不对,猛然转过身来,见是唐离,圆溜溜的大眼睛立时就弯成了一道新月模样,口中说着话,她人已是赶紧凑了上来,伸出手儿替少年抚摸着伤处。

“不过月来功夫,这小丫头居然又长漂亮了不少!”感受到她手上的柔软,看着蝈蝈近在咫尺的娟秀小脸,唐离心中蓦然蹦出这么个念头儿来,随后,他才发觉自己的荒唐,退后一步避过她的手,含笑问道:“但是什么?”

“谁让少爷你存了坏心思,想吓唬我!”蝈蝈嗔笑着说了一句,那两弯新月也愈发的明显了。

偷鸡不成蚀把米,唐离还能再说什么,遂微笑着变换了话题问道:“对了,还有你刚才口中念叨的都是什么?还一套一套儿的!”

“噢!这个是禁疔疮的禁咒”,指着手中的竹纸小包裹,蝈蝈正色道:“是跟这个药膏配合着用的。”

“疔疮?谁长了疔疮,是母亲?”说话声中,面色一变的唐离转身就要向屋内跑去。

孰知他刚动步,就被蝈蝈一把拉住了衫角道:“前些时候伽愣寺前施粥,夫人说这是给少爷你做功德,一定要亲自去,累着了身子,这几日还没彻底缓过劲儿来,这才刚刚睡下,别去扰了才是”,见唐离满脸关心的神色,小丫头才又微微一笑道:“夫人近些日子虽然身子累些,但精气神儿却发旺的多了,连张郎中都说夫人宿疾渐好,少爷你就放心吧!”

“那你这……”

“前些日子劳碌发了虚火,夫人左臂上起了个小红疔,我就去找了张郎中,他来看过后,说倒也没什么妨碍,给了这副药膏,又教了我这禁咒的诀儿,说只要贴过一副,自然也就消了”。想是见了唐离高兴,蝈蝈的眸子自弯成新月模样后,就再也没有恢复过。

听蝈蝈这番解说,再看她脸上笑意晏晏的表情,放下心来的唐离朗朗一笑道:“用药就是用药,念个什么禁咒?还疔男疔妇、疔公疔母的!”闻知母亲无碍,他又恢复了回家的好心情,想起这小丫头刚才的表情,忍不住又是一笑。

“呸,呸,呸,快拍拍树,拍拍树这些话就不作数了!”正色说着这话,见唐离愈发笑的厉害,蝈蝈绷起脸道:“我听张郎中说,长安专给皇帝大官儿们瞧病的太医署中,除了医、针博士外,还专门安置的有咒禁博士!别说咱们这些普通百姓,就算兴庆宫里的杨娘娘长了疔疮,也是要念这个的!少爷,别笑了,快来拍拍树。”

听小丫头说出这番话语来,再看她脸上郑重其事的表情,唐离慢慢收了笑容,知道现在说什么“无神论”没什么用处,他也不多费这口舌,一如蝈蝈所说,伸出右手在榆树上拍了三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