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径直冲向祁越。

狂风呼啸而来，祁越不躲不避，举刀砍鹿。

刀刃与鹿角碰撞的刹那，电光石火铿锵爆发。

那片没有温度的玻璃角一同映出两对眼睛。一双狭长凶煞，边角尖锐得几乎能割伤皮肤；一双滚圆空洞，里面没有任何情绪，唯有饥饿，日复一日的饥饿装载其中。

两者剧烈摩擦，鹿角上仅划出浅浅的伤痕。

鹿顶头往前一撞，令人惊骇的事情发生了。

祁越的刀——咔嚓一声。

居然被拗断了！

瞄准这个间隙，镜鹿高高抬起两条前肢，身体悬空大半，腹内两颗未消化的人头亦骨碌碌地往下滚落。

它利用全身重量，如同一头大象对阵一只微小的猫。双腿踩踏猎物的肩膀，钩爪插穿猎物的皮肉骨头。

一面高声嘶鸣，一面将他摁进泥泞的土里。

众人不由发出惊呼：“完了！谁来帮帮他！！”

“喂！看这里！”

孙晴等人试图转移鹿的注意力，它毫不动摇。仍居高临下地打量着猎物，——足下的猎物，垂下的琉璃睫毛无比梦幻。

祁越很不喜欢被人俯视。

换成怪物就更烦。

眼瞳中流转着浓浓的戾气，他面无表情捏住鹿蹄，肩臂肌肉紧绷，竟一点一点，硬生生将两条壮硕鹿腿抬起来！

迫使它重心失衡！再原地掀翻！

扑通！轰隆！

雄鹿往后连连翻滚，卷起尘土万千。

怪物们狂吼怒冲。

混乱之中好像有谁在叫：“妮妮！”

……妮妮在这里。

……企鹅叫妮妮。

唐妮妮暂停跳床游戏，侧头望向高塔。

一头蠼螋忽然将他扑倒。

他双手撑地，双腿在空气中划出半圆弧线，肢体动作间蕴藏着好似舞者才有的灵动美观，轻松将对方踢飞。

而后噌噌噌跳回塔尖。

“把这个给祁越。”

林秋葵递出一炳刀，比祁越原来用的那把更长一些，更锐一些，是那种好像能吸世间一切色彩与光源的黑紫色。

刀身微弯，镶嵌着五颗璀璨晶石，底部做成锯齿状。

这是靠着叶依娜升级后的能力，利用一只d级豺狼尸体改造而成的利器。尝试性安上了各种动物晶石，无论坚硬度，杀伤力，抑或这一份暴发户式大手笔，市面上绝无仅有。

“……新的。”

唐妮妮也发现差别。

他的飞镖灰溜溜，祁越的新刀闪闪发光。

……漂亮。

……漂亮的东西妮妮也想要。

他抬起眼眸，两只小鹿眼巴巴看着祁越的企鹅。

林秋葵：“过两天也给你做。”

……高兴。

高兴的唐妮妮眨了眨眼睛。

那把刀便自动浮起，俯冲到祁越面前。

祁越抬手拍刀柄。

弯刀旋转向前，袭向刚刚站稳脚跟的雄鹿。

嚓地削下一块鹿角！狠辣又利落！

鹿怨愤嚎叫，重新攀登镜面，占据高处。

祁越紧随其后，攀登塔尖。

一人一怪握刀蹬足，疾速相撞！

就这一秒，双方眼中爆裂的杀气宛如实质。

一切都发生在瞬息之间，没有人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也没有人能捕捉到更具体的细节。强者间的对峙仿佛席卷走了全世界的空气、暴风与月的光辉，他们只感到没顶的窒息。

待清醒过来时，胜负已定。

脖颈喷血的镜鹿脱力跌下高空。

水绳子弹，铁锤长棍，人们默契上前补刀。

不甘赴死的鹿立刻高声咆哮，哪怕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也要构建出一面圆镜，将所有致命攻击阻挡在外。

下一刻，祁越从天而降。

刀尖刺破镜面，迎着细碎飞扬的玻璃，一刀剁下鹿头！

随后再砍鹿角！将根部的晶石徒手掏出！

这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看得人热血沸腾！

恰在这时，金巧巧掐着秒表道：“禁闭要失效了。”

糟糕，差点忘了还有一只！

一只都这么难对付，第二只该怎么办？

正当人们愁苦之际，林秋葵喊了一声：“祁越！”

分明没有更多的言语，被呼唤者却像拥有心灵感应一般，反手拽起一根人面蝽的触角，翻身绕背。

夜幕下，他是一只凶禽，与黑暗为伍，以杀戮为本。

迅猛踩过一只只怪物的脊背，践踏一只只怪物的头颅。

而后一个踏步，高高跃起！

刀尖发出无比冷戾的光，狠狠劈开夜色！恰好赶在封禁领域结束的瞬间，掀起气浪，残暴地将飞蛾一斩两半！

轰——！

一圈圈惑人的莹蓝光环壮烈爆发！

怪物残体尖啸下跌！

喷溅的血花与硝烟充斥视线。

败者的尸体摔下湿地，溅开泥土。

几缕月光拂过胜者的面庞，大把大把的红绿液体，混着薄汗，沿着下巴，流过喉咙，最后弯曲没入苍白的锁骨。

这是一个屠杀场。

又好像是专为弑杀者而举办的华丽宴会。

明灭不定的火星中，祁越伤痕累累，又锋利无匹地回过头。那张被腐蚀出一道道红粉肉疮的脸，仿若破损的油画，被黑水污染的雪谷，有种残缺的美感。

美得怪诞而邪祟。

他的视线直直奔向千丘塔。

模糊能看到有一道人影直立，长发如丝绒起伏飘动。

他知道，那是林秋葵。

是他最最心爱的笨蛋企鹅。

她就在那里。

无论何时都在高塔之上注视着他，等待着他。

——而塔。

素是信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