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他误会了,本来就不敢直视他的眼睛更是到处乱瞟,只看着他右肩和脖颈,眼神闪烁不定,连忙道:“我知道,我只是……万一只是路过的鬼魂……”我想了想,还是直说:“我用了唤神香,会不会是因为这个才将他唤来的……”
“他并非无辜,”师兄神情认真,“他生前仗着身份掩饰自己残杀暴虐,迫害无辜,还与魔君勾结,引人入套,栽赃陷害,行事恶劣,无恶不作,就算死了也不愿入轮回,还要夺人肉身,重新来过,我重伤他魂魄,只会便宜了他,他是自食其果。”
我越听越愤怒,神情恼恨,忿忿不平道:“如此恶毒之人,我竟未曾听过,是哪个门派的?苍衡也任由置之?”
师兄垂眸,“是苍衡的人,也是很久之前的事,那时苍衡蛇鼠一窝,霄元长老长年闭关,杳无踪迹。”
“苍衡竟还有这样的时候!”话一出口,我便知是真的,恨恨道:“那时定是那个……嗯……”我顿了顿,还是想不起名字,“那个拿万生镜的人做主,若是你,定不会如此,可为何师尊老是闭关?”
“她追求大道,已至境界,几十年出来后,已是物是人非。”
我急切地想知道最后:“那恶毒之人最后怎么死的?”
“一个被他折磨的人看不过,偷袭杀了他,”师兄眉头微锁,神情微有痛惜,眼神也悲伤哀沉,“但最后那位修士重伤,也死了。”
“哦……”我心里怅然若失,心尖好似微微刺痛了一下。
他眼里显现几分温柔,“不过那好人忘却了一切,已经重新来过。”
“他投胎了是吗?他身有功德,应会过得很好。”我为师兄口中的好人开心,感慨道:“忘了也好,若是记着会太痛苦的……”
“我也觉得,”师兄看着我,摸摸我的脸,忽然与从前习惯一般点点我额头,与其说是点,不如说是用食指指腹摸了一摸,也并非训诫意味,像是安慰,像是赞同我的话,也为那人心喜。
自我上回叫他别点我额头,他已太久没这般,我更察觉到师兄与江默那些微妙的差异,虽是同一人,但于我来讲,心里不可避免地泛起些别扭,我有些局促地摸着额角,躲闪的眼神终于看向他。
他眼眸微垂,轻声道:“他心性简单纯良,这样也好。”
说罢,他牵着我,掀帘带我走出灶房,“可还有要问的?”
我觉得我已知晓得差不多了,方才更是什么都问了,师兄也句句都答,心里敞亮着,一时之间,我哪能还想出什么问来,我见他往床榻走去,这才想起重要的事来。
依师兄体内禁制,他早已是个常人,才恢复灵力,定是难以习惯,金丹和修为以可怕的势头猛长,现下最要紧的事便是打坐吐纳,沉心静气,以免经脉堵塞不通,久滞不前,甚至影响日后修为。
我还那样缠着他问来问去,真是耽误修行。
我摇了摇头,又反应过来他看不见,于是说道:“应是没有了。”
他松开手,转过头来,我知他是要我辅佐他,神色严肃道:“师兄,我来为你护法。”
他闻言一愣,好似讶异看我一眼,才道:“不必,这事不急,我一人便可。”
我被拒绝,有些失望,心想他可能是难以适应师弟忽而变成了道侣,一想到这些,我便觉得与他独处窒闷起来,“那我去收拾灶房了……”
“不用……”他想来抓住我。
我连忙拦住他,推脱道:“师兄好生调整经脉灵息,我去就好。”
我跑去灶房,想了片刻,还是悄悄掀开布帘去看,只见师兄扶额一叹,又忽地侧过头来。
我连忙放下布帘,心不在焉地收了丹火,打扫这一片黑色的狼藉,拿着帕子左擦擦右擦擦。
我磨蹭了一小会,又忍不住偷偷去看,他已在榻上闭眼打坐,一片光华自生,衣角无风自动。
这与当年模样一般无二,我却越看越焦躁,又不知这焦躁不安之意从何而来,只自己一人到处转悠,跺脚苦思,既不肯出去,又想和师兄待在一处。
我估计等他推顺灵脉真气,固稳体内金丹,也已是夜半时分。
谁知暮日夕沉之时,他便停了打坐,我缩在布帘旁,听见他并未隐匿的脚步声停在另一边,问:“阿尘,已是许久了,还没好吗?”
我心紧了紧,僵硬地应了声:“好、好了……”
天色已暗,夕阳已落,我掀帘出来,见这一片昏暗,努力装作云淡风轻,当时是为了他方便才买的油烛灯台,如今我们都能夜里视物,这区区一点昏暗,不点灯自然也是应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