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墨初低声言罢,大周王师军中训练有素的将士们便已经开始在城中活动了。
太阳落山后,大军在碎叶城内安扎驻地。
夜幕降临之时,韩墨初正在油黄的夜灯之下整理着连日的军情奏报,忽而听得营帐之外熊虎的声音急促迫切的通传着:“韩太傅,外面,外面有很多人要见您!”
韩墨初不解,还是掀起营帐跟随熊虎的脚步来到了驻地外围的边缘。
驻地之外,成片的兰竺百姓手中举着火把向着驻地的方向跪倒,为首的几个人手中高高的举着一张与韩墨初有四五分相像的画像。
画作中的韩墨初身着一身白衣,腰间别着宝剑,盘膝坐在金盘之上,身边还站着一只怀里抱着九环大刀的黑熊。
“太傅大人,这些百姓白日里得到了您给的食物,还有被您宽恕的奴隶,所以来这儿感谢您了。”跟在熊虎身边的传译官认真正色道。
看着眼前这群兰竺百姓这样的架势,韩墨初多少有些哭笑不得。
他轻压腰间长剑,对身旁的传译官说道:“再让军中匀些粮食出来给他们,让他们今后别再来了,另外把那张画给本官换下来,送到本官营帐里。”
他陪着顾修南征北战东征西讨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占领一座城池后这样受人拥戴的。
所以说,他的那张“神像”他说什么都要拿给顾修看看。
此后,在兰竺境内成千上万的传说中经久不衰的流传着一个故事。
某一年的盛夏,烈日骄阳似火。
在有一个身着白衣战甲的神明打开了碎叶城禁锢灵魂的大门,他为孩子们带来了牛乳和面粉,解渴的清水还有饴糖,他的身边还有一个能说人言的野熊,一直守护着他。所以每当他们陷入饥饿的绝望时,只要向东方虔诚参拜。
那位白衣战神就会出现,并为他们带来恩赐。
***
比起韩墨初这边的受人拥戴,君王顾修带领的先头部队就没那么顺利了。
就在他们行军第六日那天,已经接近大食的交战区时。大食边关忽然狂风大作,下起了千百年都难以得见的强风暴雨。
暴雨打湿了沙土,连牛皮矾成的营帐都难以招架,根本无法在被雨水冲刷的沙土里扎营立足。
此时他们深处大漠之中,前后根本没有任何遮挡,也没有人烟。
顾修只得下令军中所有官兵,一律进入装甲完善的铁皮战车里躲避,连他自己乘坐的指挥战车也都腾让出来,供将士们躲雨。
而他自己则选择与那些实在挤不入战车之内,无处躲雨的将士们站在一起,聚拢了军中的战马和撑开巨大的牛皮帆布勉强遮蔽了头顶上方的区域。
两天一夜的暴雨过后,顾修的先头部队损失颇为惨重。
先是军中所有的重型武器几乎都陷入沙坑,要用人力和马匹一一将其拖拽出来。随行带来的粮草尽管被牛皮帆布遮了一夜,还是毫无悬念的生了霉渍。
还有攻城所有用的火器与弹药也都不同程度的被暴雨所侵害,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们军中所携带的净水在顾修当机立断的保护之下并没有被天上的雨水污染。
暴雨之后的烈日仿佛要将人烤熟,聚集在沙土地上亮晶晶的小水洼很快便被日光蒸发干净。
小毓诚像是一只刚离了水又被烤焦的鲤鱼,蔫头耷脑的挂在孟序肩膀上呼呼大睡。
以至于刚刚指挥着将士们将那些巨大的攻城铁炮拽出沙坑的君王顾修在人群中召唤他时,他也只是揉揉耳朵,就继续挂在人后背上睡去了。
照当下的情形,顾修的先头部队必须要先找到一个能够落脚并且补充给养的地方。如果就这样冒冒然的前往大食,再精良部队也没有十成的胜算。
没有十成的胜算就意味着伤亡数量必然会超出顾修出征之前的预期。
顾修这么个好战的皇帝之所以自从登基就没有落下这穷兵黩武的骂名,便是因为他与韩墨初在每次征战之前都会将伤亡数量和军需花费做出相应的估值。
像是顾修盛怒之下,起兵踏平罗刹那次险些动摇国家根基的大仗在顾修登基以来满打满算也就只有那么一次。
王师军队每次出兵都是要选在国家内政最为安稳,且没有任何天灾人祸的情形之下才会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