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洛表情陡然转冷,收回视线,径直拎着湛卢就走,不再多看。
等他回羽春宫沐浴,重新换了身衣服后,才听到宫人通报,说裴相求见。
“瑾瑜!”
青衣丞相急匆匆走来,身后跟着的书童还抱着一沓书简。
巫祭大典之后,裴谦雪着实忙得脚不沾地。
大渊丞相总揽政务,统领百官,金印紫绶,权力滔天。倒霉就倒霉在摊上渊帝这么一个勤勉的工作狂上司,搞得裴谦雪也不能摸鱼,每项工作必须落实对接,年纪轻轻就有了过劳迹象。
封储一事,对整个大渊来说都是大事,对朝廷来说更加。
明面上,是将储君衮冕披在了宗洛身上,实际上背后的交接都还得落实到不同人身上。特别是渊帝给宗洛批了假,于是原本这些应该宗洛去对接的事都由裴谦雪代劳。
当然,能多帮瑾瑜一些,裴谦雪自然也不会不愿意。只是这样他便没有那么多时间,例如抽空和宗洛见一面。
本来立储大典过后,裴谦雪就应该同宗洛一叙,问清楚木牌发亮的缘由。结果硬生生被拖到了两日后,趁着早朝结束后的关头,匆忙之中赶来羽春宫。
面对疑问,宗洛只是笑笑:“这个我也不太清楚。”
木牌显露金光,就意味着他定然是宗家血脉无疑。再加上虞北洲的说辞难道还要他和裴谦雪解释说,是因为他和真正的皇子彼此交换了血液,这才导致木牌没有检测出来吗?
果不其然,裴谦雪也没有生疑,而是感慨道:“瑾瑜那日说,此事也同我一样,是做梦所得。或许这件事也算一个警示,梦境同现实是相反的。那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梦,并非预知梦,更非仙人托梦。到底还是我们太过当真,草木皆兵。”
“抱歉,瑾瑜,血脉一事乃重中之重,我并未测验便告知于你,还好没有误了大事,不然我都不知道该如何见你。”
拢在袖袍下的手蓦然收紧。
“不,不关阿雪的事。一有急事,阿雪就念着我,我感谢你还来不及呢,又怎么可能会怪你。”
当然不关裴谦雪的事。
因为事实就是他并非大渊皇子,不过欺世盗名罢了。
看宗洛笑容下有不愿再谈的勉强,裴谦雪自然不会再继续。
他迅速转移话题:“方才早朝上,发生了件大事。北宁王忽然自请带兵去前线,陛下当即应允,命他即刻带兵前去。”
原来方才的喧闹,是打响了对战卫国的第一炮。
虞北洲最先于文武百官前离开,是因为即刻带兵。
宗洛不由得拧眉。
豫国才刚刚拿下不久,后方还有不少渊兵留守于豫国国都,战利品一车一车运往大渊,还有对豫兵的收编,都只进行到一半。
对战卫国最好的时机,应当等到数月后。
同为将领,虞北洲不可能不清楚这一点。
这个时候请战,本就是不该,更何况渊帝竟然应允,简直荒谬至极。
宗洛满脑子都是请战的消息,一时间差点没听见裴谦雪后半截话。
“我听闻今日陛下有意赐婚瑾瑜,对方是廷尉家的孙女,此事可当真?”
裴谦雪打了不知道多少铺垫,斟酌许久,这才转到自己最想问的问题上,忐忑着开口。
从昨日开始,那道赐婚诏书就静悄悄地躺在章宫桌案最显眼的地方。不仅仅是裴谦雪,几乎所有渊帝接见的臣子都瞥见了,再加上渊帝也没有要掩饰的意思,这才传得满城风雨。
若是从前,裴谦雪或许还敢放手一搏,吐露真言。
然而自从恋慕的挚友成了储君之后,裴谦雪一面为自己的挚友而欣喜骄傲,另一面却也明白,那些见不得光的心思,总归是再没有真相大白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