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可青晚上翻窗进屋的时候,梁文衣已经睡下了。大概是顾笙凉照顾她的手法太粗犷没留心过这些方面,她的睡相非常不好,但好在很香甜,一点没被他打扰。
他抬手把她轻轻推正,梁文衣一点没动弹。
头疾难治,况且久病,况且猛毒。
叶可青着实下了番功夫,带着曾绍明天南地北拜访过很多医修,有一点头绪就昏天黑地地琢磨。不敢乱下手,他就折腾自己的脑袋,头发掉了不少。
最后一根银针抽出,梁文衣脸上的冷汗被细细地擦去了。
叶可青却轻叹口气,他不知道这样治好梁文衣对她究竟是不是好事,梁文衣也许会忆起往事,甚至会感到痛苦。
他自己向来还都是变数。
叶可青安静地坐了一会儿,把她额上的乱发朝两旁拨去。
“晚安。”
顾笙凉坐在树上,气息全无,一点都没被叶可青察觉。他沉沉地盯着叶可青的脸看,在想很多事情。
他越想就发现自己越喜欢叶可青。
年轻又明亮。
顾笙凉推门而入的时候,叶可青已经走了有一会儿,而梁文衣正在做噩梦。她大概是已经被完全治愈了,难得做噩梦,还大概都是关于往事。
他想直接推醒梁文衣,见着她耳边放着叶可青留下的一朵安神的小花,却还是直接入了她的梦。
噩梦均源于心结。
余毒在散却未清,能魇住梁文衣二十余年,何其厉害的东西,顾笙凉知道自己也有些神志不清了。
但也只是梦。
只是梦而已。
天昏地暗。
“顾师兄!”梦里的梁文衣红着眼对他笑,非常开心:“叶师兄的偶做成了!”
她身旁坐着用叶可青那点残魂做成的偶,一点都不精致,手肘处都脱了线,露出了里面的棉。只有叶可青的一颗头异常逼真,和粗糙的身体格格不入。叶可青的脸色苍白,神情木讷。
一星残魂,做不出什么东西。叶可青见着他来,只能动一动眼睛,看起来异常笨拙。
顾笙凉一阵心悸,没想起自己究竟忘记了什么,于是抬脚走了过去。
梦里的梁文衣还是才中毒时的模样,一点不能掩住自己的情绪。她认真地握住叶可青的手,低下头慢慢地哭了,长长的眼睫上沾满了水汽。
顾笙凉沉默地坐在叶可青的另一边,学着梁文衣的样子,握起他的另一只手。
瓷骨制成的手,寒气逼人。
梁文衣固执地把叶可青手肘处的棉往里塞着,一点一点地全塞了进去。
她问:“师兄,疼吗?”
叶可青像是听见了,艰难地转动了下眼珠,看着梁文衣。
“我都看见了。”梁文衣一眨眼就有一串泪落下,她难得口齿不清:“我都看见了。”
顾笙凉心悸得更厉害。
叶可青的脸却突然开始片片剥落,露出里面空荡荡的一片,眼睛里那点最后的光也灭了。梁文衣开始尖叫,弯下身子捡地上掉落的碎片。顾笙凉的手抖了一下,也赶忙去拾,但他的手才触到那点东西,碎片就化成了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