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朝忠这个年纪几乎已经蹲不下了,但真蹲下之后还挺舒坦,两脚着地的时候的那种踏实感真挺好。
“不冷……”
尤朝忠虽然是这么说着,但还是将手揣进袖子里找点儿厚实感的热度,但缩不紧的袖口偏偏让他不能如意。
小崽子将自己的手掏出来,将暖的热乎乎的袖子给他。
“爷爷,这里暖和。”
尤朝忠看着小崽子长了好大一截的袖子,连里头的手都瞅不到,眉宇间的皱纹又加深了几分。
但还是将自己的一只形如枯槁的手朝着里头伸了进去。然后就碰到了小崽子的那双冒着热气儿的小手。
还真挺暖和。
小崽子袖子放在拖腿上将袖口压严实,认认真真的样子实在是惹人疼。
有他陪着小枭,其实也不错。
在这一刻,尤朝忠是这样想的。
或许人到一定的年纪想的都开了,但即便是那样,那点儿压在心底的不甘心还在日益苍老的年纪的打压下挣扎着。
在他年轻的时候仅读过的几本里头有这么一句话:生命中曾经有过的所有灿烂,终究都需要用寂寞来偿还。
以前是一眼带过,但年纪大了以后这句话却逐渐清晰了。
他这辈子拥有的挺多的,但在岁月面前,这一切都成了过去。
不是他不愿意服老,也不是非要赖在政坛上。只是在十几二十年前的时候,在他看到那个比他的大腿都没有高多少的尤枭的时候,一颗已经开始随着岁月开始沉沦的心脏再起澎湃了起来。哪怕在他年轻的时候、最意气风发的时候,那颗心脏都没有这么激动过。
可是……
不到十岁的尤枭抬着眼皮子看着他,“老头儿,你就这点儿本事,还想教我做事?”
尤朝忠那个泪啊,哗哗的流。
但尤枭的能耐又让他反驳不了。
后来尤枭就从商,尤朝忠心急火燎地去问他理由,尤枭回答的却是……
“不然呢,你就让我住在这个破院子里头?”
在那会儿,连拐杖都不怎么用的上的尤朝忠都恨不得将家底都掏出来来将国家配给的院子给拾掇一遍了。
可是,他退休金再多,也没那个本事跟从商捞的金比。
人生第一次,尤朝忠不得不跪在了金钱的脚边儿,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只得默默地喊:我他娘的恨穷啊!
尤朝忠就这么泪流满面地看着小枭从了商,看着他可爱的小枭就这么变成了别人口中的尤四爷。
“哎!”尤朝忠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整个身体都像是又瘪了几分。
小崽子看着他,歪了歪头,脸上半边了阴影半边儿暖光,眼珠子往下滑了一点儿,再次将视线落在那根拐杖上。
“爷爷,你脚好好的,为什么要拄拐杖啊?”
尤朝忠看了他一眼,又将头转了过去,将有点儿蹲麻的脚在地上动了动,然后沉下头看着自己的左腿。
“以前打仗的时候腿上挨了几下,弹片儿卡在骨头里拔不出来,年纪大了之后虽然还能走路,但一使劲就疼,所以就用上拐杖了。”
小崽子看着他的腿,大眼睛里带着难过,久久都没有移开视线。
腿受伤了很疼的,他到现在都还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