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的指骨修长,白洁如玉,只关节处微微泛着淡粉。

窗外投落进来的细碎阳光是耀眼的亮黄色,这种太过于温暖的颜色照在他的手指和干净的白瓷杯上,竟让人分不清楚到底是哪个更透明白皙了些。

沈陵修怔愣了片刻,却也恢复的极快,他跟着端起了酒杯,目光从栾姜指尖挪到了人的脸上,心神又有刹那的恍惚。

他虽然经常出入宫中,但与这位七皇子只有寥寥几次碰面。

那日经过净青湖出手相救也不过是因为陛下曾向他表明,帝王之位只会由七皇子继承,为了西栾的未来,沈陵修自然无法做到袖手旁观。

可是这会见到鲜活又清泠的七皇子,沈陵修忽然觉得,这份救命之恩由他担着倒是极好不过。

两人一边饮酒一边畅谈,所思所想、所见所闻竟然意外的十分相合,便愈聊愈起兴,到后面更是以兄弟口吻相称了,不知不觉间,一壶后劲颇足的好酒被二人饮了个干干净净。

沈陵修少时成名,后连中三元得天子赏识,位极人臣,待人行事如玉温润,便是饮酒也只堪堪到五六分,故而几乎无人知晓当朝丞相乃千杯不醉。

他此刻神思异常清醒,可坐于他对面的青年就不一样了。

许是鲜少有饮过这般多的清酒,栾姜那双眼尾微微上翘的墨色眼眸里忽然漾起了一条满是星星的小溪流,那些星星和波光晃啊晃的,简直晃得人心都要乱了。

偏他皮肤白得刺人眼,醉人酒意又在两颊掀起软软红晕,滟滟艳艳的,像开在山间羞羞怯怯的粉嫩桃花。

栾姜醉了酒,虽不至于意识全无发起疯来,但脑子到底是有些不太清醒了,也不管其他,觉得沈陵修厉害,张嘴就夸了出来:“陵修哥居然懂这么多,真的是太厉害啦。”

那股饮入喉的酒似乎将他的嗓音染得都变了,甜甜腻腻的,却不会叫人觉得做作,反而像那猫儿的肉爪在人心头抓挠似的,勾得人全身都酥酥麻麻。

0748飞快地抬手捂着鼻:【妈耶,这谁能顶得住啊!!!】

沈陵修听了,面上没什么表情,漂亮的眼却微微眯起,那一瞬间,他所给人的感觉就像是猎人发现了世间最美味的猎物。

就在沈陵修心思百转千回之际,栾姜拿起桌上的空酒壶晃了又晃,“唔,没了吗...?”

还不等沈陵修有所反应,栾姜忽地起身,一把掀开了细帘,他那双眼睛里雾气昭昭的,说话的调儿不紧不慢,前两个字的尾音拉的有些长,带着点清软:“小二——,再来一壶酒。”

刚巧他掀帘露面的时候,有一行人上到了二楼。

为首的是个衣着华贵、摇着折扇的公子哥,他面容姣好若女,奈何眼底泛着的青黑和眼中那隐隐约约的淫念色/欲将他的气质硬生生拉低了许多。

镇五楼的熟客大多都是认得这个人的。

正是当朝大理寺卿家的公子——尚英彦。

京城世家贵族家中嫡庶子弟几乎都是成群扎推的,像大理寺卿商丘这般仅有尚英彦一个孩子的官员,那还真是绝无仅有的存在。

由此可见尚英彦在家中地位如何。

也正是由于商丘及其夫人的百般溺爱,致使尚英彦养出了目中无人、肆无忌惮的狂妄性格。

性子如此顽劣倒也罢了,偏偏尚英彦这人好男风,京城之中地位不如他的年轻俊美青年皆被尚英彦调戏逗玩过。

念及大理寺卿只有这么一个宝贝儿子,故而大多数人被尚英彦调戏后并没有不管不顾的闹开,只当做是被狗咬了一口。

前些日子尚英彦又闹了不小的事,若非商丘好说歹说,监察署的人怕早就将此事在早朝时报给栾帝听了;下朝后,商丘气得狠狠打了尚英彦两棍不说,还给人下了禁足的命令。

奈何慈母多败儿,尚母见儿子在祠堂闷闷不乐、甚至连吃喝都勉强,那叫一个心疼又着急啊,于是在尚英彦百般恳求和保证之下,瞒着商丘把人给放了出来。

尚英彦刚一得到自由,就让身边小厮联系自己的那帮狐朋狗友,接着就浩浩荡荡地往镇五楼来了。

刚上二楼的尚英彦目光正四处扫着呢,忽而,他眼睛蓦然发亮,直愣愣地盯住某处,像是受到了什么蛊惑一般,不由自主的朝栾姜走去。

一旁的人见了不解的叫了他的名字:“英彦...?”

却见尚英彦毫无反应,一众纨绔子弟觉得奇怪,顺着尚英彦走的地方望去,面上齐刷刷地带上了惊艳不已的神色。

那青年的相貌实在太罕有,像白日焰火那般明艳动人,便是连窗外春色天光都无法与之相提并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