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也怪,自从回漠北以来,萧岑便莫名唤来部属将他最爱的那杆红缨枪收入库中,转而选了柄还算顺手的横刀出来用。这般冲杀了一段时间之后,竟觉如有神助,连打了几次漂亮战,虽都是惨胜,却是极大地鼓舞了将卒们的士气。
连月来,楚临秋每每听闻探子回报诸如,“大将军前儿又一人斩获敌首数千,将蛮子生生逼退三舍”等讯息之时,都会忍不住露出一个及其浅淡的笑,但往往总被突如其来的剧咳打断。
这个年岁难过的可不仅仅是远在边关的将士们,还有他那副破败的身子。原本云先生在府上时,还能以针疗及灵药提气,让这人看起来精神头好些,可眼下老者云游找人未归,那就有些麻烦了。
纵使有朝中最德高望重的太医三天两头过府问诊,各属地贡上来的老参仙草轮番进补,亦是收效甚微。楚临秋仍会在听部属们讲话的时候,悄无声息地靠着椅背沉沉睡去,有好几回更是怎么唤都唤不醒,急得众人团团转,险些就要直闯进宫禀告圣上了。
可即便衰颓至此,这人还是强打着精神处理内外事务,频繁出入政事堂,逐渐将又一些权柄及能臣纳入掌心,并暗里将手伸向皇帝的枕边人。
武安帝素来有个不为人知的嗜好,那就是喜欢令严正往民间大规模搜罗与“臻儿”,也就是楚临秋生母有几分相像的女子带回宫中肆意折磨,好欣赏她们全身心臣服自己的模样。若这其中有人弱柳扶风梨花带雨最具神韵,便重重有赏,而有体态僵硬者,则拖出去杖毙。
长此以往,深宫中人人自危,时常觉得朝不保夕,当然要另谋出路了。有些宫妃便把主意打到了时常在内廷行走的太医及禁军身上。
然而让楚临秋也没有料到的是,第一个遣婢女来找俞太医索取“避子药”内服的人,竟是当今guomu。不仅如此,她还胆大妄为到在沅汐宫中与三五个假太监同时做着那种事,被漫无目的游走的小皇子齐允臻撞了个正着。
大岐建朝百余年来还从未出过此等荒谬难言的“大事”。以至于当天子被左右搀扶着踉跄赶到时,看到衣不蔽体的几人,竟丝毫不顾威仪扑上去对着昔日枕边者拳打脚踢,又抓又挠,直把弱女子的手腕都给生生撅折了。
沅汐宫中由此好一阵忙乱,内侍高呼声及刀柄碰撞发出的铮鸣声互为交织,无端使人心头发慌。
楚临秋在今后无数个日日夜夜里,怎样都还忘不了皇后娘娘被人押走时,状似无意投在自己身上的、宛若淬了毒的目光。
“楚大人,唉......”
“严公公因何叹气?”
“叹这娘娘自断生路,枉顾君恩呐。只怕余岁都得在那‘长门’中念经思过了。”严正将双手拢在一处,立于门槛前颇为惆怅地望着妇人被拉扯得几乎跌倒的背影。
“大人啊,瞧这模样,圣人短时内是要罢朝了,外政上......还请您与诸位大人多费心了。”
“公公这说的哪里话?替圣人分忧,本就是楚某分内之事。”一句诳言说了几百回,便连楚临秋自个儿都快要相信这是真的了,就好比违背本心与各色魑魅魍魉周旋,那面具也就彻底长上摘不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