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虎威大将军萧岑则在翌日,与少许亲近之人草草办了丧事,便一把火烧了棺椁携其骨灰不知所踪。有说他受不得刺激,从此疯癫不知人事;有说他自断崖一跃而下,以身殉情;当然,最广为流传的......还要属“心灰意冷,游历山川”之说。
至于曾经威震四方的漠北军,则在入秋时节就已被他们的主帅亲自交付到了萧老将军曾经的干将——赵溪手上。
然没有人知道的是,传闻中已了无踪迹的“萧大将军”,此时却一身粗布麻衣,灰头土脸立于江上摇晃的一叶小舟上,目含忧愁眺望远方。
在他的腰间,竟还别着一把与这身装扮格格不入的铁扇。
“先生,究竟有多久能到?这江上飘荡起伏不定,还下着大雪,我总忧心他撑不了......”
“既知飘着鹅毛,还不把大氅披上?预备凉着了好叫我儿心疼?”一道嘶哑难听的声音,自被裹得密不透风的乌蓬不远处传来。
原来云微先生肩披蓑衣,头顶青笠坐在舟头不疾不徐地划着浆。
“他若真能起来心疼心疼我,萧岑便在那雪地里滚十圈......也甘愿呐。总也这么躺着,人都瘦得不成样子了。我每日替他擦身换衣都......呜......”萧岑说着说着便又猛然矮下身去,把头深深地埋在臂弯里,双肩耸动薄梁微凸......片刻后,他竟是对着烟雾袅袅的江水,放声大哭起来。
“先生,嗝......他真会出手相救九商吗?莫不是到头来......又是一场空?呜......”
“瞅瞅你这点出息!”云微颇为嫌弃地瞟了他一眼,随即长叹一声道,“吾儿乃人中雏凤,怎奈何眼神不行?”
第五十二章 孤注(一更)
“我......”萧岑闻言立即止住了哭泣,他将头高高仰起茫然四顾,愣了好一会儿方狠狠地甩了自己两巴掌,开口弱声应和道,“您说得太对了,我萧岑一无是处,有眼无珠不识真心,犯下太多不可挽回的过错,实在是......该打。”
“不说了,我进去......看看他。出来太久他寻不见人,又该把自己气着了。”此番过江求医,萧岑除了自己的贴身衣服,便只带了楚临秋日常要用到的重要物什,以及他嘱咐杜凭生交付予自己的那个雕花木盒。
这人对这盒里珍藏的东西已到了一种极度痴迷的地步,时不时便会取出通读一番,再掉几滴泪珠。譬如现在......他在把楚临秋扶起来换身干爽的中衣之后,也没让人躺下,而是直接盘腿坐于床上,令其很是贴合地靠在自己怀里,紧接着就拿起被保存完好的信笺开始逐字逐句地念出声。
“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今宵剩把银釭照,犹恐相逢......是梦中。九商,你知道吗?萧岑现在既希望此为一场虚幻大梦,醒时你就靠坐在床头对我展露笑颜......又尤其希望不是梦,因为所谓梦里,你来寻我时,从来都是面目狰狞,举刀便刺,未有一刻能像现在这般平和安静地躺在我怀中。 ”
“九商,你怎的还不肯醒来?我想你了......远山太过思念于你,以至于昨夜惊醒,又出现了幻觉,‘看’到你褪去一身病痛,丰神飘洒器宇轩昂地策马而来。”
“九商啊......你真的睡得太久了......”萧岑一面喃喃自语着,一面则把手穿过楚临秋的腋下,把人又往上提了提,直到偏头就能精准含住他干枯起皮的唇瓣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