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天因为颁奖礼的事情碰到他妈妈,聊起他以前的事情,”俞若云说话的时候,好像在关窗户,风刮了进来,猎猎作响,“她说,江渝年轻的时候,有段时间和她闹得不可开交,因为脱离了她的控制,她也不甘心。江渝有一次跟她说,你带我去过那么多地方,你以为我不知道那些老师怎么评价我的吗,音域不够宽、音感不够好、柔韧度也不行,乐器也不是没有练过,不行就是不行,怎么努力都做不到顶尖。但演戏不一样,什么人都能去演戏,没有谁能规定哪种人是最后的赢家。这是我自己的路,你没权利替我选。”
龙星余简直要气死,这都多少年前的事情了,他妈是怎么回事,什么事都跟俞若云说:“可能是为了说服家长才这么说吧,演戏也没有那么容易赢的。”
“是吗?”俞若云轻声问,“也许你说的是对的。但我那天回去,想起我们最后一次坐在一张沙发上看电视,电视里播的是一个我没记住名字的男团,他跟我这么说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演戏,我就以为他是在说电视上的人。”
“我就想,那天晚上,他会不会其实是在说自己呢?”
龙星余觉得荒谬,这种荒谬甚至让他心脏都在紧缩:“他死了一年了,你还在惦记他的一句话,你是不是太无聊了。”
他声音有点大,客厅里甚至都有了回声。他又在心虚,是的,都死了一年了。死了一年他才发现,俞若云远比他想象中的更了解江渝这个人。了解江渝强硬背后的虚弱,知道江渝为什么被俞若云吸引,又为什么被俞若云折磨。那些东西和那个人,又想得到,又觉得自己不配得到。
俞若云都知道江渝是个怎样的人了,为什么还会对他念念不忘呢?
龙星余,或者是江渝,实在是想不明白。
俞若云便不再说了:“你继续住下去吧,我过些天回来。”
电话挂断了,江渝坐在沙发的右侧,对面的电视机关着,反射出他的脸。
明明拥有了那么年轻的一张脸和更健康的身体,他曾经努力过,但还是没有变成另一个人。
俞若云今天的拍摄其实有一些不顺。
他和导演难得有了分歧,今天拍的剧情是主角多年的女友被反派杀害,主角回来的时候为时已晚,抱着女友的尸体崩溃痛哭。
他说:“我觉得也许可以换个处理方式。”
俞若云觉得这场戏不需要流泪,对于主角来说,他的确是情绪崩溃的,但不一定需要眼泪来表达。一言不发也可以表现绝望,而且俞若云有这个表达能力。
导演说:“我懂你的意思,但观众不一定懂啊,他们只会觉得主角的女人都死了,怎么他还一点反应都没有。”
最后折中了一下,角色没有抱着女友说我要给你报仇,一句话没说,眼泪混在人工的雨水里掉下来,大特写足以看得清楚主角的痛苦。
回去的路上,接到龙星余电话的时候,他其实一直在想江渝。
漫长的一年,他没有因为江渝的死流过一滴眼泪。导演说观众理解不了最爱的人死了怎么会不哭,他也在想这个问题。
但他没有资格。
作者有话说:说出来可能不信但是快要甜起来了……
第二十三章
一个人呆着的时候,就会觉得这房子有些大了。
书柜里,江渝的终生成就奖杯后面,摆着一堆俞若云的奖杯。终生成就奖一个人只能拿一次,还没有轮到俞若云,也许有一天俞若云也会拿到的。但还有一个一辈子只能拿一次的奖,对他们俩来说,都已经完全没有机会了。
最佳新人奖。
俞若云没有得到,是因为那一年他直接就拿了最佳男主角。后来听组委会的参与者透露出来的口风,原本最佳新人也是想给他的,评委为这个事情吵了很久,最后还是觉得给两个奖太过隆重,有影帝就足够了,这个奖便给了另一位新人。
江渝没拿到奖的原因就有些好笑了,那部电影当时评价还不错,他在里面演一个配角,成功入围了,那是他第一次演电影,二十出头,但已经在很多电视剧里混了眼熟,甚至演过小成本电视剧的男主。如果能拿到最佳新人,对他无疑是极佳的助力。还没等到颁奖礼,江渝就知道没戏了。有人举报了江渝,说他在学校的时候,早就演过一部电影。江渝想了半天,才想起来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当时那个毫不正规的电影剧组缺人,导演是他在导演系认识的师兄,非要把他拉去凑数。他一共也就拍了四天,后来不知道还怎么找到关系上映了,票房有三千块钱。其实就是给那个师兄刷简历用的,江渝早就忘了有这回事,结果旧账被翻出来,他就被自动取消了资格,而且没有下一次机会。
“前些天因为颁奖礼的事情碰到他妈妈,聊起他以前的事情,”俞若云说话的时候,好像在关窗户,风刮了进来,猎猎作响,“她说,江渝年轻的时候,有段时间和她闹得不可开交,因为脱离了她的控制,她也不甘心。江渝有一次跟她说,你带我去过那么多地方,你以为我不知道那些老师怎么评价我的吗,音域不够宽、音感不够好、柔韧度也不行,乐器也不是没有练过,不行就是不行,怎么努力都做不到顶尖。但演戏不一样,什么人都能去演戏,没有谁能规定哪种人是最后的赢家。这是我自己的路,你没权利替我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