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咱们家养了只大型犬,性子烈的很,”楚安南幽声轻笑,“我爸就把他关地下室里,这熬狗就跟熬人一样,起初再如何打骂,他就是不听,自以为能得很,熬个一年半载的,鞭子加糖,他还能扛到哪儿去。”
邵云舟两手搭在大腿上,想不通从小一起玩到大的楚安南,为何会有这么狰狞恶毒的一面。
楚安南轻轻吹了口气,笑眯眯地反问:“是吧,原原?”
林原扑通跪在邵云舟面前,邵云舟手里燃起的第三根烟悠悠坠落。
林原咬着牙,眼眶通红,脸上布满洗漱过后留下的水渍,发丝紧紧贴着面颊,面白如纸,他轻声道歉:“我不知道他是……安南……”
邵云舟恍然惊醒,林原不是给他跪,而是跪给隔着无线电的楚安南。
这要留下多大心理阴影,才会连听到对方声音都不敢站直了说话。
“原原,詹叔让你快点回家呢。”楚安南意味深长道。
林原垂首,一言不发,唯独瑟缩的肩膀不停颤抖。
“够了!”邵云舟忍无可忍,将通话挂断。
“到底怎么回事儿?”邵云舟薄怒未消,冲着林原质问:“说话!”
“我爸勾引楚安南他妈妈,”林原闭上眼睛,大脑一片空白,“他们私奔出车祸死了。楚家咽不下这口气,所以……”
“所以?”
“所以父债子偿。”林原没敢站起来,跪在邵云舟面前,耻辱与愤恨都写在脸上,他不得不恳求面前这个欺骗他的人:“不要把我是枪手的事说出去,恳求您。”
“如果说出去怎样?”邵云舟烦躁反问。
林原瞪大眼睛,抬头望向他,张了张嘴,干干地笑了下:“挨打,饿肚子……”
“还有呢?”
林原脸一白,低下头去,双手揪着衣襟,低声说:“安南和詹毅知道我是同性恋。”
“嗯。”
“安南他说……如果说出去就……”
邵云舟突然不太想听,直觉不是什么好话,听了也无非多生闷气。是楚安南在他们面前伪装得太好,乃至于他从未发现,楚安南还有这般咄咄逼人的一面。
“找人……轮我。”林原破罐子破摔道:“我不敢和楚家作对,我什么也没有,我一直是一个人,所以……求求你——”
邵云舟霍然起身,林原吓了一跳,大气也不敢出一个,缩着肩膀脖子,畏惧得蜷成一团。
林原压根不指望邵云舟帮他,虽然不明白对方出于什么目的,才假扮成帽子先生接近他,但像他这样毫不起眼的人,又有什么接近的价值呢?
他是数千粒尘埃中最渺小的一粒,不像邵云舟他们,功成名就,飞黄腾达。
他们什么都有,而他一无所有。
拿什么跟楚安南斗?这世界上很多弱小的人,不是不愿意反抗,而是无法反抗,只好装傻充愣装乖示弱,苟过一天是一天。
邵云舟走到窗边,烟没离过手,一根接一根的抽,面沉似水,凝视着窗外,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林原跪得腰酸腿麻,头昏脑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