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僵持不下,周童躲在消防车另一侧,忍不住探出半边脑袋:“教导员......涂队......”
也不知道他躲了多久又听了多少,奚杨和涂科猛地转头,又听他说:“你们别为我吵架......教导员,我能单独跟你说两句吗......”
他这一说,涂科忽然有种自己跟奚杨是一对正在为孩子上哪所学校而争执的爹妈,瞬间烦躁,于是撂下一句“快点!别耽误时间,这他妈又不是在家!”便转身走了。
周童目送涂科离开,跟着便走到奚杨面前,奚杨却赌气一般背过身去不肯听他说话。周童无奈只好跟着转,没想到奚杨还是不理,又再次转了回去,这下连嘴巴也跟着不开心地噘了起来,与先前面对涂科时判若两人。
看着他这幅模样便知他是在为自己担心,胸膛被疼痛和酸涩填满,顿时把准备好要说的话忘了个干净。周童揣着一颗狂跳的心贴近奚杨,俯身在他耳边说:“别生气好不好......”
“不好!”奚杨不知哪儿来的一股气,什么形象都顾不上维持了,一把推开周童低声埋怨道:“说好了必须跟紧我,你怎么答应的?”
一向沉稳冷静的教导员何时有过这般委屈的表现,哪怕身为同性,周童看在眼里也无法控制想去抱他、哄他的冲动,顿时急得跳脚。若不是实在不合时宜,他才不管什么上级不上级,教导员不教导员,他要......
“答应了啊......”他发狠不能,只好不屈不挠地再次凑了上来,揪住奚杨的防火服一角,轻轻扯了扯:“一辈子都跟紧你,行吗?东边离这里不远,不算离开你了啊......只要你一叫我就马上回来,保证比小扁跑得还快。”
一辈子......他听见了......
奚杨狠狠咬着下唇,心里又气又恼,脸上滚烫一片。
“教导员......”周童见奚杨没戴手套,便顺势握住他冰凉的手,改口道:“哥哥......你可不可以......相信我一次?我也想让他们以为我为荣,虽然他们已经看不到了......”
也许因为“哥哥”这个称谓,也许因为周童口中的“他们”让奚杨想起了什么人,总之一道看似牢固的铜墙铁壁在瞬间粉碎,一把火比外面叫嚣着的那片蔓延得还快,任你心如止水,它偏要包围你,叫你沸腾起来。
奚杨重重叹气,转身对上周童有些失落的目光。
就在周童以为他要甩开自己时,却听他说:“能看到,还有活着的人也在看。涂队,姚队,向副队,闻阅和大家。”奚杨说着说着便抬起双手伸向周童头顶,周童不知他要做什么,却顺从地配合地低下了头。
“下不为例。”教导员替他戴正了头盔,稍稍犹豫又靠近了些,捧着他的脑袋,用自己的头盔跟他的轻轻相碰。
“去吧......有去有回,我在这里等你。”
“知道了。”周童紧紧抓着他的手臂,即便隔着厚重的装备也能感受到他的担忧和不舍,便久久不愿与他分开,可时间已经不多了。
坚定、从容、无怨无悔。转身离开的那一刻,周童想,自己能做的、该做的,在危难面前,跟无数先行的、同行的人相比,都显得太微不足道了,也许真的不需要让那么多人看见。
也许,只要身后这一道目光足矣。
第33章
由于供水曾一度中断,最先起火的东面建筑群烧毁程度最为严重。好在当地消防中队和特勤中队在火灾初期就集中进行了扑救,因此该片区的火势也最早得到了压制。
接到上级命令后,原本在东边执行任务的大部分兵力被调往其他区域支援,只余两支水枪继续压制火势。省属特勤大队一中队作为后补,接替前期内攻人员进入巷道,完成扑灭明火、清理残火的任务。
尽管已经参与过几次实战演习,真实的火场环境还是要比训练时恶劣数倍,不断出现的意外状况没有给消防员们任何准备与选择的余地。闻阅与班长和几名队员一起将延长的水带向巷道深处仍在燃烧的建筑内铺设,铺设完成后便首先进入其中一栋四层高的木楼寻找火源。
木楼已经发生过一次坍塌,楼内仍有明火,浓烟厚重,照明设备仅能照亮前方不足一米的区域,完全无法观察其结构和环境,行进十分困难。闻阅的班长是个健壮的北方小伙儿,名叫王皎,经过初步勘察,他判断出四楼以下的明火是由坠落的燃烧物导致,并感觉脚下的地板似乎不太对劲。
一股热量正不断从地板下方涌出,闻阅也发现了,没等班长提醒便朝身后的队友大喊:“先别进来!太重了!”
一行人旋即退出门外,架起水带向木楼外部喷射。几分钟后,中队长呼叫全体队员进行集结,王皎向他汇报了木楼的情况,接到立刻内攻,为灭火创造条件的指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