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年迈的身躯必定更加雪上加霜,所以他终究做不到无动于衷。
只好借着探望二娘的借口,顺便回来看看他。
纠结了一辈子,怨恨了一辈子。
至亲离世,他能珍惜的已经不多,走一个,少一个。
所以他心底也就豁然开朗了起来。
不管怎样,终究问心无愧才好。
‘娘亲,你不会怪我吧!’
如果娘亲在世,她也必定不会希望自己成为心怀仇恨的人。
这世间若论活得最累的,必定是满心怨愤之人。
娘亲那么疼他,必定不愿。
……
夏靖风穿着一身青衣便袍,披着一件黑绒斗篷,脚踩一双绣着云纹的青白皂靴,负手而立在院子门前对着里间房屋神情遐思。
虽然人到中年腰背已经微微弯曲,但也丝毫没有影响他的风度。
从背影望去,依旧挺拔如松。
思绪渐渐飘远之时,他忽然感觉背后有轻微而凌乱的脚步声。
“谁?”
他警觉地扭头厉声喝道。
“我”
“是……咳咳!是我!”
原来是夏老爷。
只见他一身灰白的半旧棉衣,拄着一只柳木拐杖,脚踩一双老人常穿的半旧棉鞋,踢踢踏踏极其不稳地朝这边走来。
夏靖风眼神先是陌生,然后是震惊,最后是狠狠的心疼。
他那一头白花花的白发太刺眼了。
深陷的眼窝、脸上树皮一样的皱纹、枯瘦的双手,还有颤颤巍巍的脚步。
这些都像是一把尖锐泛着寒光的bǐ shǒu,直直捅进他的心脏。
怎会变成这样的?
虽然老宅贫穷,可兄长每年都往家里送银子,自己也三节六礼从不间断给二娘送吃穿用度。
他怎么会变成这样的?
这模样说是金陵大街上乞讨的乞丐都不为过。
太破旧了,太佝偻了,太……难以描述了。
夏靖风不忍直视,别过脸不再看他。
夏老爷却颤颤巍巍走到他面前,毫不保留地扯他的袖子,激动地老泪纵横。
“靖风?”
“是你吗?”
“是你回来了吗?”
夏靖风有些狐疑,但还是转头道。
“是我,你……”看不到吗?
他忽然注意到他的眼睛。
本来应该清澈的眼珠子,居然混沌一片,白茫茫的好像蒙上了一层雾。
他想起了之前听人提起的,人到了一定岁数,这眼睛就看不清东西了。
他该不会也得了这种病吧。
“你的眼睛?!”
夏老爷欣喜地抹了抹自己的眼泪,摆摆手不在意道。
“早就看不清了,不过你不用担心,大夫给了药,我在按时吃药……”
一连说出这些话让他很受累。
还没说完就一阵气喘吁吁,气流滑过肺管的嘶拉嘶拉的声音很是刺耳。
夏靖风再也忍不住,上前扶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