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裴宜乐真的说出来让她救他,她不敢确定自己是否能那么狠心地头也不回离开。

以防万一用来救火的水是她亲自倒在地上的,对裴宜乐见死不救的也是她。

一个人最不能逃避的就是自己的内心,焕娘是清楚地知道自己就是存着借刀杀人的心思的。

同时她又觉得自己有些卑劣,连报仇泄愤都不能用正大光明的手段。

想到自己心软到裴宜乐一开口她可能就会去救他,焕娘又感到自己虚伪了几分。

“裴宜乐,你都让我讨厌我自己了......”焕娘喃喃道。

此时的她不再是方才带刺的模样,又像是回到了旧时小家女儿的娇柔婉约。

还是裴宜乐久远记忆中那个陪着他红袖夜添香,早起又一同描眉画眼的焕娘,她俏丽柔美,在他面前大多数时候都是善解人意的,有时却也会对他使些小性子,他只需稍微一哄,焕娘就会冲着他笑,露出一对梨涡来。

当初这样的她难道还不够真实吗?

可是他后来见到的、直到现在的焕娘,似乎又比那时的她更真实。

裴宜乐也分不清哪个才是真实的焕娘,或者说都是焕娘,也或许是他把她变成另一副样貌的。

“若是歉疚,再来找我十次我也是这句话,大可不必。”焕娘悠悠的声音打断了裴宜乐的思绪,“我以后不会像上辈子一样缠着你了——同样也不会仗着你的愧意来胁迫你什么。”

“不是胁迫,本就是我一直对不住你。”

“今日既然来了,我们就把话说清楚吧。”焕娘看了看天,细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我经历了那些痛苦,不是为了等来你一句对不住,就立刻觉得苦尽甘来的。”

裴宜乐正要说话,只是焕娘又继续道:“但是你也不用担心了,我原不原谅你,如今都没有意义了。我们还是不要再纠缠不清了,就此了断吧。”

“了断?”裴宜乐就像是听不懂似的又重复了一遍。

“这样才是我们这段孽缘该有的结局,”焕娘一字一句道,裴宜乐却觉得她的目光比那日烫在身上的火还要灼热,“我们本来就不该有任何交集,桥归桥路归路,回到原本的路上去。”

“可是我们有宁儿!”裴宜乐急道。

“我早就说过了,你还会有其他孩子,宁儿还是不来碍眼的好。况且你是他的父亲,我是他的母亲,这些并不会变。”

裴宜乐的心彻底冷下来,话到此处,他也知道再无挽回的余地。

“让你的母亲再给你物色一个合心意的妻子,京中贵女如云,总有合适的。对了,好好对她,不是人人都是李赤鸾。”

秋风起,两人静立在院门口梅树之下,远处有小贩叫卖的声音传来。

“原来真的没有机会了。”

“你早知道的,我们早就没有机会了。”

“好,你们保重,若有什么缺的,便来找我罢。”裴宜乐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