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氏这才慢慢睁开眼睛,细看去目光无神,细眉紧蹙,牙关也紧咬着,屋子里暖融融的,她身上依旧盖着厚重的被子,更是将她整个人的身形都掩去,照理说也是有五六个月的身孕了,不仔细看却难以发现被褥上隆起的弧度。

“三婶婶。”纪氏声音轻得几乎要听不见。

“你安心养着,什么事都有家里在。”曹氏又回头看了一眼站着的焕娘,对纪氏道,“这是你六弟妹,昨日才刚进门,这会儿才从宫里谢恩回来,就急着来看你了。”

焕娘连忙上前一步,笑道:“四嫂可有什么想吃的,我让他们去做,什么时候想着了就什么时候跟他们说,这样身子才能好。”

纪氏的眉依旧紧拧着,只对着焕娘道:“六弟妹费心了。”

人病得这样厉害,曹氏和焕娘留在这里也没什么用,曹氏当着纪氏的面叮嘱了那几个丫鬟几句,便带着焕娘出了屋子。

方才与曹氏她们说话的那丫鬟倒是有眼力见,也跟着退了出来,曹氏便道:“碧玉,你们奶奶面前不便细问,她到底如何了?怎么就病成这样了?”

“先时好过一阵,那会子是三奶奶料理着四奶奶的事情,四奶奶连东西都吃得多了。前几日府里办喜事正忙,三奶奶便有些顾不到这里,到了昨日大喜的日子也不好大张旗鼓,三奶奶知道后也悄悄找来大夫医了。”

曹氏听了后往四周望了望,直接道:“也没看见三奶奶人,照理也是她清楚些。”

碧玉很是有几分机灵,曹氏问起郝氏她也不答什么,只是看了焕娘几眼。

焕娘再不懂她们之间的弯弯绕,也立刻明白了,于是说:“三嫂这些日子也累了,你们照顾四嫂只越仔细越好,都是一样的。”

曹氏又问:“大夫看了之后怎么说?”

“还是和前几回来时一样,说是四奶奶心思郁结,”碧玉道,“最早还是受了惊吓才胎不稳,回了国公府之后也安定下来细养了,只是四奶奶怕是想得多,又实在是经了这一遭心里难受,这才反反复复总也好不了。还不思饮食,任做什么端到她面前都是看都不看,略沾一沾唇不至于饿死就够了。”

“还能如何,只能且先宽着心,把孩子生下来才是正经。”曹氏也没什么好说,毕竟也不很关她的事。

“有一件事,三奶奶也是知道一点的,其实四奶奶每天夜里都睡不着觉,总怕像那天晚上似的,人从外面杀进来。”碧玉小声道,“有时难得入了睡,又很快从梦里惊醒,然后就是躺在那里流眼泪,只说四爷没了自己一个人也没指望了,这样看来竟是还不如不睡的好。”

焕娘默了片刻,道:“怎么能整宿整宿不睡,她身子这么不好,更该修养着才是,本是嗜睡的时候,不睡如何受得了。”

她想起她怀宁儿的时候,有时睡一天一夜都嫌不够的,纪氏怀着身子竟撑得住不睡,想必真的是怕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