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鉴立在那儿手足无措,动手捞他也不是,就这么袖手旁观不作为也不是,很是纠结。
只有等这小子苦累了,在那儿一抽一抽地睡着了,他才动手把他捞起来,一路给抱回家去。
时鉴白衣服上全被蹭了泥,他也没嫌弃。小东西窝在他怀里乱动,紧抓着时鉴衣袖,擦自己脸上眼泪鼻涕混着泥巴。他什么记忆都在,只不过再世为人,当个小孩子,什么心思都不瞒,什么样子都情有可原。
但时鉴知道自己怎么也不能出现在他面前。
他以为……
对了,自己能以为些什么。自己能想什么。
时鉴深知自己没有初元那么丰富的情感,自己走的是天道,天让自己做什么,怎么做,那自己就怎么去做。也不是说初元所做就是错的,但是……
可他怎么就不愿回来了呢……
时鉴在院中伫立发呆,盯着夕阳泛起的方向。他回神时,火烧般的晚霞被各家各户氤氲起来的炊烟给晕开,一片暖香的烟云。
京城的天空没有战火的燎烟,这里暂且还是一方安逸之所。澄澈的晚霞就这么肆无忌惮地铺开,预示着夜晚的降临。这或许是一个宁夜,又可能在一些人身上不安躁动,但或许什么都无关紧要,眼下还是暖橙色的天光,抚慰每一个归家人的身心。再来一个温暖的拥抱,或是一壶酒……
所谓人间烟火。触手暖热,还有想起有人在等着自己回家吃饭时,那种饭菜的柔香。
时鉴仿佛脱离了自己的躯体,看见了家家点起的灯,端上桌的菜,杯里盛着的酒,还有孩子们可爱的脸,大人们脸上挂着疲惫却温馨的笑。
他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了孤独。
☆、第十二章
初元顶着时鉴的脸在街上游荡——纯粹是一下子想不起来别人什么样子,也不想顶着张不好看的脸出去丢人——反正没人认识时鉴,大家却都认识自己,就连自己的神像都是跟自己有□□分像的。现在光荣返乡,大家肯定都光看着自己了,没人注意时鉴的。
真好。
他拎了把酸唧唧的小破扇子,刚在那边一家文玩店买的。上头提了几句酸诗,算是很有意境。他走在自己熟悉的街市上,发现变化并没有自己想象中大,突然有了些许欣慰。
至少自己所熟悉的,一直都在,一直没变。
可是……真的什么都没变吗?
他拐进一家酒楼。正值饭点,内里座无虚席。非得是排了会儿队,这才等着二楼一桌退了——那位高人干脆就破窗而出,也不知道喊了些什么,追着目标就去了。大家见怪不怪,给英雄叫了声好,热热闹闹中,初元见缝插针蹿上二楼。小二忙来收台,一边擦桌子还一边笑着问他:“客官要点什么?我们家店最出名就当年谦卿公爱喝的玉露滴,别的您想喝也有——哦还有菜式!一整个京城里您就找不出比我们家店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