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忧家人平安。”
“夫君错了,”李如茵摇头,“或进或退,身在朝中都身不由己,难保平安。这一片林子里,还是正座那位根基最稳,若定要抉择,自然是挑最粗壮的那棵……唯有如此,方可保何家安泰。”
何炳荣听得滋味难言,李如茵字句在理,点醒了他。
他身在朝堂,选或不选,头上始终悬着一把刀,倒不如干脆利落,尽人事,听天命,祈愿着有朝一日可干净抽身,辞官而去。
“难为夫人思虑良多。”
何炳荣轻拥李如茵,只愿万事如夫人所言,能保家中万全。
小小的何瑾弈站在远处偏头瞧着,不谙世事,尚不知方才一道圣旨的分量,更不知昨日母亲提点他背下的那首《赏牡丹》,将会掀起怎样的风浪……
第二章
李清珏自回忆中醒来。
廊外天色已晚,凉风拂窗槛,院中树影斑斑,于暗夜薄雨中有如鬼魅。室内灯烛将一人身影打在墙上,他偏头去看,瞧那人影似在凝视自己。
李清珏低声送客:“皇上该回宫歇息了。”
房里一片静谧,半晌后平怀瑱才摇头应道:“我今晚歇在这里。”
李清珏心中苦笑,实则早已习以为常。
当朝天子,动辄留宿臣子府上,李清珏想也能料到世人当如何评说。
风雨声不歇,李清珏阖拢窗栏挡了丝丝缕缕的寒风,转身往寝房外行去:“还落着雨,皇上不愿走便罢了,臣去书房。”
方行了没两步,手臂便被攥紧,他回头对上平怀瑱挣扎不已的目光,听他问得咬牙切齿:“你便如此不愿与我相对?”
李清珏一时无言,不过沉默一霎,平怀瑱便似抓住了他的不忍,忽而放缓语气,连同手掌也松下力道,近乎祈求般问道:“留下来罢?清珏……”
李清珏如墨双瞳望着他,微挣手臂却令平怀瑱攥得更紧,只好无奈开口:“臣唤人送水来。”
平怀瑱这才松了他。
素来沉稳大气的皇帝,此刻这一惊一乍之态,竟同幼时犯下错事时无不相同,懊恼里带着自责,只是如今更多出几分痛苦。
李清珏不欲深想,至廊间唤来婢女烧水。院里丫头福身应下,半声不敢多问,似习惯了这不同寻常之景,更无一人敢将此间事向外人透露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