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如茵旧事忆罢,趁夜与夫君简作商讨。
烛火晦涩,下人早已禀退,李如茵一袭单衣亲往桌前换了灯芯,室内复又明亮如昼。
何炳荣蹙了许久的眉头解开,这么一会儿感到双目酸涩,到此才察觉是光线昏暗之故。他笑与夫人叹道:“还是夫人心细啊。”
“夫君怕是乏了。”李如茵和缓应他,行至身侧抽走他手中书卷搁置一旁,又替他揉按肩颈以纾疲劳,轻声与他说着,“我有一事与夫君商量。想弈儿如今年将十六,是否该仔细着替他谋划亲事了?”
何炳荣闭眼养神,闻听此话悠悠长长地应了一声,少顷睁眼回道:“是足了年岁,不过魏家小女年方十一,稚嫩了些。”
“魏家女儿确乎年幼,不过弈儿身为男子,合该懂事早些……这亲事想来还需等上两载,夫君以为,先为他纳两房妾室可好?”
何炳荣敛眉思忖。
李如茵不作催促,静心等他,等了片刻却见他摆首不作认同:“不妥。荣夷公之女,身份算得尊贵,即便仅是妾室也不该先她入府。不过倘若只是通房,倒可作考虑。”
李如茵觉他言之有理,微微露出笑来:“夫君有理,我便寻两名讨巧丫头予他,他若有意,自可收入房中。”
何炳荣颔首,拍了拍肩头温暖手掌。
此日过后,府里很快新添婢女数名,各个性子乖巧,模样可人,年岁更与何瑾弈相近。
新来的丫头先被收进主院,跟在李如茵身边伺候,李如茵瞧足两月,愚钝粗心的不要,心机深重的也不要,挑来选去,再从里择出两名严加管教,余下的遣去别院做事,不再留作何瑾弈身边人。
然当事之人毫不知情,依旧日日往来皇宫内外,不闻府中事,直到夏尽秋去,京城又迎来一年银冬。
素雪压枝,廊外冬风吹拂整夜,气候比之前日更显寒冷。何瑾弈双足冻得冰凉,一觉醒来仿佛周身血液都给滞住,好一阵子才堪堪舒缓过来。他掩口低咳,起身下榻,许是屋外丫头听着了动静,立即碎步进来,伺候他更衣梳洗。
“把那窗框再掩紧一些。”
何瑾弈接过热茶润嗓,话罢听着一声分外陌生的“是”,诧异抬首,将眼前这从未见过的婢女看了一看。小丫头脸颊透着几抹殷红,垂首去向窗边,仔仔细细地拢紧窗栏,再甚是贴心地将那暖烘烘的铜炉挪近他脚旁。
何瑾弈好奇笑问:“你是新来的丫头?”
“是,奴婢水云,新来院里伺候二公子。”婢女俯身跪下,声应得规规矩矩。
何瑾弈抬手稍一扶她,待她起身颔首教道:“这院里没有那样多的规矩,你且记得在我身边要谨言慎行,恪守本分,至于跪礼可一概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