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抱着顾黎野的尸体,一步一步一瘸一拐地走回了旧顾府。这条路虽然偏僻,但路上也还是有几个行人的。一见到这么一个穿着一身黑还遮住了面孔的男人从地牢里走出来,怀里还抱着死了好几天的罪臣顾黎野的尸体,所有人的目光立刻都被吸引了过去。
这太显眼了,而且大家当然都知道谁才会干这种事。
于是,那些路上的行人懵了一会儿后,都纷纷惊慌失措地惊叫着转头跑了,应该是都去报官了。
但谢未弦却毫不慌张,他就那样一步一步向前走去。
他把顾黎野带回了旧顾府,找了个地方把他放倒躺好后,就去了旧顾府旁空无一人的那些房子里,翻腾了一会儿后,翻了把破铲子回来。
他在旧顾府旁边晃悠了一会儿,找了个地方,然后一铲子挖了下去。
陈黎野在一旁看着他一铲子一铲子地挖:“……”
谢未弦就这样一铲子一铲子地挖着。他受着伤,动作还是慢了不少,等他挖好一个能供一个成年男人躺下去安息的坑后,又把铲子丢到了一边,回头看了一眼顾黎野。
顾黎野还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
谢未弦看了他一会儿后,眯了眯眼,就又收回了目光,转头又一瘸一拐地走去旧顾府的那片废墟里了。
陈黎野不知道他要去干什么,就又跟了上去。
谢未弦在那片废墟里走了一会儿,四处翻找了好半天,而能入他眼的东西也都被他拿起来打量了一会儿——那些都是些很大的石头。
陈黎野很快就明白他是在找什么了。
一块墓碑。
他想给顾黎野立一个坟,给他一个葬身之地。
谢未弦在旧顾府里翻了很久,觉得哪块都不满意。等到日暮西山时,他才终于挑到了一块相对还算满意的石头,拎着那块石头从旧顾府里走了出来。
他把那块石头按在挖好的坑前。那块石头实在不算很好看,毕竟它已经在旧顾府这个废墟里坐镇十多年了,浑身上下都坑坑洼洼的,还有点脏。
但这或许也是谢未弦能找到的最好看的一块了。
谢未弦又去把顾黎野轻轻抱了起来,又慢慢地把他放进了挖好的坑里。
西边的日头渐渐落下,夕阳的光把这冰冷的一切都照的暖和极了。
谢未弦没有急着埋他,把顾黎野放到坑里之后,他就也松了口气,慢慢地坐到了他旁边去。
他没有开口,低头看了顾黎野一会儿后,又抬起头来,看着眼前的旧顾府愣神。有风从远方吹了过来,把他的头发吹得飘飘。
他就这样沉默了很久。
很久之后,谢未弦才叹了一口沙哑又颤抖的气,说了一句:“好疼。”
这话落进了春风里,依然无人回应。
谢未弦收回了看向旧顾府的目光,低头看了看顾黎野,尽力让声音平静下来,问他道:“你能抱抱我吗。”
谢未弦这话说的极轻,声音闷闷的,轻描淡写地像是完全无所谓一般。
明明是一句轻的会立刻被风吹散的话,却一下子击中了陈黎野心里最柔软的地方,他感到心口一震,眼前立刻模糊了起来,泪水立刻啪嗒啪嗒地顺着脸颊蜿蜒而下。
谢未弦没有再往下说了,就那样安静了下来,像是在等顾黎野从那坑里爬起来,然后对他笑一笑,依言抱他一下,安慰他不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