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还醉得很有精神,仗着酒气数落起甘宁:“你,锦帆贼,甘兴霸,猖狂了这么多年,连个黄祖都能压下你,你就真的心服口服?”
甘宁不和醉鬼计较,只冷哼一声:“总有他朝我求饶的一天!”
凌操方想说些什么救回场子,也被一指头戳了过来:“你,凌操,凌校尉,你上次名震天下是什么时候的
事情了?难道你不想建功立业吗?”
凌操咬了咬牙,心道这人杀不得,杀不得。
“还有我,李隐舟,我连个名头也没有。”他往后一仰,长发凌乱散了满地,就这样直直盯着蔚蓝无边的长空、正当顶空的旭日,只觉目眩。
“我来到这里,究竟有什么意义呢?”
他知道这段历史的走向,空有一身超前的医疗技术,但越是发掘出一桩桩一件件的真相,便越惊觉在时代这盘大棋面前,自己不过是沧海一粟的渺小。
他留在这里做这些事,是为了报答孙权的心意,是为了弥补暨艳的过错,是为了抗在肩头的责任和承担。但他的到来究竟可以改变什么?
凌操低头看着他。
似头一次认识这个总是很淡然、很平静的青年,头一次在他眼里看见了落魄。
甘宁也打量着这个阔别数年的年轻人。
他不知道这些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也没有探寻的**,只捡起滚在地上的酒坛,无限惋惜地舔了舔坛口。
滚烫的苦涩翻涌上舌尖,他哼笑一声:“可你救过我,你说没有意义,岂不是看不起我甘兴霸?”
李隐舟眼瞳微微地一颤。
凌操也转过脸,遥遥望着沐风的田野,看乍暖还寒的风将柳枝抽出一点零星的绿,亦笑:“这贼子的命的确不值钱,不过你也救过许多人,包括主公,我倒挺佩服你。”
他舒展长臂垫在脑后,也跟着躺下来,瞟李隐舟一眼:“比起我们这些杀人放火的,你可算是积德行善了,肯定会比我们活得久多了。”
“是。”发泄过一腔积郁,萦绕在脑海里狂热的酒气便慢慢褪去了三分,李隐舟自哂地笑,“祸害遗千年。”
“何况……”甘宁似想起什么,权当笑话讲出来,“你说我以后会当大将军,我可是信了这个邪才去投奔刘表。”
“那是因为你眼界太窄了。”在对方愠怒的眼神中,李隐舟模模糊糊记起来此行的第二个意图,头痛欲裂地挣着起身,对甘宁道,“黄祖算什么东西,换个主公就是了。”
甘宁也半开玩笑:“刘表徒有个八俊的名头,其实不过如此,我绝不回头。”
李隐舟摇摇欲坠地撑着他的肩,蹙眉:“那再换一个。
”
甘宁若有所思地道:“而今袁绍式微,曹操虎踞天下,可他麾下谋士如云,未必看得上我这个小贼。”
凌操有些看不下去,便一跃而起:“先生醉了,我找个地方带他休息。”
不及他接过李隐舟的身子,便见对方胸腔豁然抽动,五指紧紧勒住甘宁的肩膀,用力咬着牙关:
“江东虽然正值动乱,但也便是乏人之际,既然北上已没有立足之地,君何不放眼东望,会有更广远的江河等着你。”